第一百三十四章急雨四
雨幕低垂，已经整整一日下来，雨势丝毫还未曾有减小的时候o
王仁恭太守衙署后院小楼之上，雨滴顺着瓦檐落下，有若珠帘o滴在阶前承露之上，只发出一片清脆悦耳的叮咚之声o
一张几案，正设在小楼之上，两名明眸皓齿的婢女，一身盛装，胸前露出晶莹细腻的肌肤，正以最一丝不苟的姿态，在烹煮自蜀地运来的团茶o
而在几案两侧，王仁恭正和刘文静对坐o刘文静还是一身拜客的行装，各样配饰纹丝不乱o而王仁恭却是一身道袍，箕然而坐，随手摆动着一柄玉如意，大有魏晋放诞之态o
刘文静此次赶来善阳城，递上名帖，终于没遭到像是云中城的冷遇o王仁恭很快接见了他o并在自己最爱的小楼上设茶以待o
纵然王仁恭比之刘武周客气了许多，但一直维持着无可挑剔礼仪的刘文静，眼角仍然在微微跳动o
刘武周粗鄙，出身寒微，不识得世家礼仪，自然是冒犯和侮辱o可王仁恭这般姿态，却是摆明了自己家世高于刘文静，自可放浪形骸o
对于一心想往上爬，对于家世不如人深以为耻的刘文静而言，这只怕是更重的侮辱！
茶汤冲下，茶水咬盏，变化出无数花样o
刘文静拍掌而笑：“明公侍女，当真灵慧，真没想到在马邑郡中，还有此等人物！”
王仁恭哈哈一笑：“家生的粗鄙使女，哪里当得肇仁相赞？晋阳宫中，才藏着不知道多少百媚千娇的人间尤物，这上头，某怎么比得过唐国公？”
世间传言，唐国公坐镇晋阳之后，纳了不少晋阳宫中份属大业天子的宫娥o正因为如此，唐国公才在河东秣兵厉马，有作反之心o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笑话，首先唐国公此时在女色上甚为谨慎，和窦皇后伉俪情深o而且就算是纳了晋阳宫中的宫娥，难道还要因为忌惮远去江都的大业天子，逼得最终反乱不成？
若是唐国公能安守晋阳，为大隋忠臣，大业天子恨不得把晋阳宫中宫娥侍女全赐给他o
现下群雄将要崛起，无非就是大隋气数已尽，各处顶尖世家，都想逐鹿这个天下罢了o唐国公家世之贵，大隋之中不过寥寥数家而已，岂能没有这个雄心壮志？
王仁恭当着刘文静的面，说出这番话来，无非就是另一种羞辱罢了o
看刘文静只笑不语，王仁恭摆摆手：“这两名侍女，便赠给肇仁了，辛苦来这边鄙郡县一次，某岂能不以礼相赠？省得中原诸公说我王某人在马邑呆得久了，世家礼数都不讲究o”
刘文静一笑，肃然行礼：“如此就多谢明公了o”
两名侍女静静听着王仁恭一言就将他们送了出去，脸上仍然维持着明丽的笑颜，没有半点变化o
世家门下之人，对于家主而言，从来都是个器物罢了o
王仁恭一笑端起茶盏，仔细看着茶盏中变化，并不多说什么了o
刘文静却又拱了拱手：“此次刘某前来，是唐国公愿援明公，以破云中刘武周o代国公长安监国，年幼少威o大业天子畀以唐国公方面，如此情势，唐国公世受国恩，只能不顾毁誉，入长安以安关中o关中定则关东定，中原腹心之地，可高枕无忧矣”
一边静静说着，刘文静一边打量着王仁恭神色o但一点笑意，似乎刻在王仁恭脸上一般，浑没有半点变化o
刘文静也只是在心里一笑o
本来他是想去往云中说服刘武周为李渊奔走，牵制王仁恭的o谁知道身处突厥和王仁恭之间，穷困窘迫的刘武周，也丝毫没有为李渊火中取栗的意思，干脆不见他o
王仁恭心高气傲，又自以为坐拥强兵，哪里又会听李渊号令？
刘文静早就改了计策，就是尽量挑拨离间，让王仁恭和刘武周早点打起来也罢o同样起到了牵制两家势力的作用o天幸在云中冒出了个徐乐，擒下了张万岁o这等机会，不利用还等到什么时候？
心中转着念头，刘文静的语声仍然平静如水o
“刘武周兵强马壮，恒安鹰扬，名震天下，突厥都为之丧胆o然则嚣张跋扈，不从调遣o对郡治号令，置若罔闻o若是马邑内乱，突厥趁势南下，又当如何？唐国公身负北疆之寄，心系马邑非止一日o刘武周出身寒微，小人也，而明公出身望族，正是大隋砥柱，唐国公还是寄望于明公收拾马邑局势，要兵要械要粮，只等明公一言而决，纵然要河东兵北上，助明公扫平云中，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文静一口气说完，低下头喝茶，面色平和，气度俨然o
王仁恭在手中转动着杯盏，淡淡一笑：“马邑之事，不劳唐国公费心o某为大隋郡守，唐国公还是多多操心河东之事罢o至于刘武周掌中之物而已o若是唐国公忧心此人，某擒下刘武周之后，送于晋阳便是o”
刘文静也是一笑，抬起头来，迎着王仁恭的目光o
“那怎么善阳传言，明公大将张万岁，在云中被擒？据说还是被刘武周麾下一个名不经传的叫徐乐的人物？张万岁可是明公臂膀，刘武周麾下，可还有苑君章，尉迟恭等虎狼！”
砰的一声脆响，却是王仁恭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