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贺礼、李寻欢一行人上路了。
李寻欢这个风流浪子,如今终于放下了心中块垒,又受皇帝亲自委任如此重要的官职,心中那闯荡天下、立一番功业的心思自然而然地勃发。
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
千年以降,有几人年少之时不曾有过这样的梦想呢?!
此时李寻欢决心已定,林诗音虽然一颗心都缠在他身上,却有着这个时代的女子特有的坚强:绝对支持丈夫的事业。
这个时代的女性,天然觉得男性应当闯荡世界,从不会觉得留守在家的自己被辜负。
她们在家时柔软如蒲苇,但是当丈夫出门之后,却变得如同钢枪一样笔直坚韧,能担负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伟人的这首诗说的不仅是新时代的解放后的中华儿女,更是没有被畸形的封建礼教束缚的古代中华儿女!
她们温柔,却也刚强。
千年以来,正是她们默默的坚韧,造就了中华民族的绵长。
李寻欢这边轻装上阵,一人三马,求的是速战速决,把倭寇的首脑人物各个击破。
而林诗音居中指挥,偌大的李家,百年的积累如同一个沉睡的狰狞巨兽,此刻在女主人的全力运转之下, 方才显露出它的强大力量。
李园的厅堂之上灯火通明,李家的老仆往来穿梭, 却没有一丝杂音。书信和手令如同雪片一般发出, 一时间整个东南半壁, 无数的坞堡、庄园都沸腾起来,老者居中指挥, 青壮劳力搬运粮食,妇女准备包裹干粮,火把彻夜不息。
三天之内, 上百个大大小小的运粮队伍络绎不绝地开往江浙的几个大城:南京、台州、杭州。
贺礼和李寻欢等人来到台州附近,这里已经多次经受倭寇掳掠,只见路边郊外,到处是零落的尸体。挣扎的老者、愤怒的青壮、赤身的妇女、惊恐的婴孩,都被这寒冷的冬天定格在血腥的土地上。
看着各式各样狰狞的面孔, 饱浸了鲜血而暗红的大地, 再加上寒风夹杂着冰渣扑面而来, 让人直觉得如同掉进了传说中的寒冰地狱。
贺礼低眉垂目,不忍直视。
李寻欢双唇颤抖, 眼睛通红。他看向一脸冷漠的阿飞, 诚恳地说道:“我今天才终于明白你说的话, 高官显贵、世家子弟,坐在高堂大厦之中,怎知生民之疾苦!”
阿飞不答话, 只是眯着眼睛,摩挲那把夺情剑。
众人离开此地, 进入台州城中。台州知府连忙出来迎接, 李寻欢不论在朝野还是江湖,都大名鼎鼎, 何况如今青云直上成为封疆大吏,甚至说一方诸侯都不为过, 怎么由得他不恭敬?
更何况,既然有李寻欢这个大都督坐镇台州, 那么无论倭寇如何凶猛, 台州总算是安全了, 自己不必再日夜提心吊胆, 担心被倭寇破城杀死。
谁知道他奉承的话没说几句,就听闻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如同屁股长刺一般从黄花梨官帽椅上跳了起来:“什么?大都督要主动出击, 剿灭倭寇?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这寒冬腊月,如何出兵?再说倭寇行踪不定,如何寻找?我在明敌在暗,万一失算如何是好?”
如果没有看到城外的惨象,以李寻欢的老好人性格,一定会跟他解释一番。如今却把眼睛一眯:“我是大都督,还是你是大都督?你是在指挥我吗?”
台州知府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犯了官场大忌,上官新到自己就否定对方,不管因为什么,这样很容易被误认为自己有意和上官对着干啊!他连忙躬身行礼:“下官冒昧,口不择言,有罪有罪!大都督尽管吩咐,下官知无不言,绝对配合。”
李寻欢点头道:“你且安抚百姓,说大都督亲自剿匪,今天就把倭寇的人头带回来筑成京观让大家看!
然后我要出动百姓把城外的尸体掩埋,否则开春之后必有疫情。你早做准备!”
台州知府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给他们牵来了几匹快马。他们要奔袭倭寇,原来的马匹一路劳累,已经是不堪使用了。
贺礼早就已经从龙啸云那里知道了倭寇的分布情况。袭扰台州的倭寇就盘踞在附近的一个小县城之中。这县城中的百姓除了跑掉的一部分,其他的已经被杀光了。
贺礼纵马越过年久失修而坍塌的土墙,说道:“大明江南如此武备松弛,这城墙年久失修,跃马可过,如何抵挡倭寇?”
李寻欢叹息道:“大明承平日久,诸位官员只知道争权夺利, 刮地三尺, 有几个会真的把民生放在心上?”
贺礼说道:“你既然来了, 就要改变这个气象。”
李寻欢点头:“那是自然。不过当下之急,速速剿灭倭寇,以壮声势,安抚百姓!”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县城宽阔的黄土路上,布满了零落的尸体。
江南的县城,是辐射周围乡村的重要经济活动中心,平日里这宽阔的大街上,应该是布满了各地的小摊贩,各种贩卖皮毛、果子、手工艺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还有那些常驻的县城人开的小摊,各种美食小吃鳞次栉比,让人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