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闻言忍不住皱眉,这少年是比寻常人聪明些,可怎至于让堂堂一朝次辅这般忌惮?
“老爷是不是太过高看他了?”
沈忠康扫了他一眼:“高看?你可还记得你去找他的时候,他什么反应?”
孙伯神情微怔,这才想起刚才去弗林院找薛诺时那少年的反应,当时抱朴他们也在,他还想着要如何不惊动房中之人将人带走,谁想那少年竟自己出来,在院子遇上他时也没半点意外之色。
他说老爷子想见他,薛诺也丝毫都没多问,神情平静的就跟着过来,就连后来将人带过来隐在窗后偷听屋中祖孙对话时,那少年也安静的有些过分了,就好像……
他早就知道老爷子今夜会去找他。
见孙伯脸色变化,沈忠康轻叹了声说道:“他怕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夜之事,甚至他闹出今天这一场,教训那下人是假,想要借机见我是真,他估计是知道我派人查了他,也让人进过他屋子,所以才会主动撞了上来。”
孙伯微张大嘴:“那他……”
“他意不在沈家。”
沈忠康是信这话的。
那少年入京未必真是为着成国公府,可也的确不是为着沈家,否则以他所表露出来的心性,若真想对沈家如何,必定会将他自己藏的严严实实丝毫不漏,不会闹出今天这种事情来惹他生疑。
薛诺大抵是知道他起了猜忌,索性将事情摊了开来。
“他主动暴露,既是告诉我他暂时不会伤害沈家,也同样是在告诉我,他对太子并无恶意,而且你没发现他刚才提起太子时其实是偏向太子的,他对漕运和朝中的事情所知恐怕比我们所想的还要更多。”
孙伯面露迟疑:“会不会是大公子告诉他的?”
“不会。”沈忠康直接说道,“长垣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哪怕护着薛诺,也不会将朝廷里的事情跟他一个局外人说的太过清楚,更不会将太子的打算也告诉他。”
“薛诺手里有别的渠道知晓朝中的事情。”
更有甚者,他与朝中,漕运之上或许都有牵连,这也是让沈忠康歇了直接朝着薛诺动手,想要暂且将人留着的理由。
沈忠康想起薛诺刚才说的那些事情,眼中微凝了几分。
陛下这次让太子主审私盐案,他们的确想过要趁机拿住漕运要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朱英和郭跃光二人都难全身而退,而他们一旦跟詹长冬“结盟”,有这个熟知漕运之事的人从中帮忙,想要拿下漕运总督的位置不难。
可薛诺的话却给他提了个醒。
陛下这几年对太子忌惮愈深,这次让太子掺合漕运之事本就是抱着为难他的心思来的,目的就是想要拉着太子挡了朝中刀光剑影,将他竖起来当了一众朝臣的靶子。
漕运之事闹上朝堂,既是陛下“磨练”太子的筏子,也同样是他想要归拢朝权的手段。
太子主审漕运一案,想要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接管漕运的确不难,可同样无疑会更得罪陛下,甚至引得诸位皇子和朝中很多人对他群起攻之。
漕运上下的牵扯实在太大,就算有詹长冬在,他们也未必能保证下面所有人都干干净净,但凡有一两个人将来再如朱英他们,到时候太子也会撇不干净,反将自己陷进进退两难的地步。
既失了圣意,又失了朝堂。
反之,太子若稍稍“服软”,主动将漕运的“利益”让了出去,届时自有其他人来争夺漕运总督的位置,也自然有人会挡在太子前面。
漕运权利争夺,陛下无暇针对太子,其他人也顾不上太子这边,而太子就能更好的将精力放在朝中……
比如,六部?
其中与漕运牵扯最深的户部,若能拿下,对太子而言会更为有利。
沈忠康脑海之中一瞬间就想了很多,片刻间就捋出了太子退让之后所能得到的好处和利益,他微眯着眼,手中拿着颗棋子摩挲着:“这个薛诺对于朝堂之事的把握,比之朝中一些老家伙还要敏锐。”
他朝着孙伯道,“去把弗林院的人撤回来,这几日留意着府里新进的人,薛诺要的就直接给他送过去,不必为难。”
孙伯皱眉:“那以后不监视了?”
“要,但换个人,让黄磷亲自盯着他。”
黄磷是沈家为数不多的暗探,手段极高,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就算在皇宫大内也能来去自如。
若非必要,沈忠康不会轻易用他。
“薛诺今日示好,恐怕是在为着之后见太子做准备,私盐案堂审那日,他十之八九会跟着长垣一起去衙门……”以他那孙儿的性子,不会让薛诺进大堂,可在堂外等着也是能见到太子的。
“他今日突然动下人,利用长林长瑞,又主动暴露这么多,最终的目的恐怕是在太子身上。”
孙伯闻言大惊:“他竟是冲着太子来的?”
“是与不是,看堂审那日他会不会去见太子就知道了。”
沈忠康微沉着眼:“我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求的是什么,青云前程,从龙之功?亦或是其他……不过既暂时无害,是忠是奸就先且看看,告诉黄磷,不用管其他,只盯着薛诺就行。”
若是好的,留着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