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的场地用棚子遮盖着,为了方便上菜,还在棚子旁边用粗石块临时搭了个粗糙的灶台。
特意请来的坝坝宴大厨,正带着几个学徒帮工在灶台间不断忙活着。
此时蒸笼里蒸着热菜,锅里滚着热油和片成丝的猪肉,铜锅里的鸡汤冒着喷香的泡泡。
让人馋出口水的食物香气不断在棚子里飘荡。
李福月缩在李芽月怀里,就东看看西看看,发现周围的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甚至有时候还交头接耳的,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一样。
但实则不然。
李福月耳朵好使,而这宴席的方桌摆放得又近,李福月就听见了一个和她背对坐着的妇人,正悄声跟自己孩子说着一会儿要先吃什么,再吃什么才不至于太早胀肚子,还特意叮嘱汤要留到最后才能喝。
那声音很是严肃认真,像是在说什么人生大事似的。
而周边悄声交谈的人,谈话的内容和这对母女大同小异。
一方宴席,隐隐有卧虎藏龙剑拔弩张的气势。
李福月一方面心里觉得会不会过于夸张,另一方面又拼命让自己转变观念,毕竟这里是物资匮乏的古代,民以食为天,食物对于这些平头百姓来说,那就是顶天的大事。
就在李福月正在努力纠正自己的观念时,从棚子的入口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原来是开始上菜了。
帮厨们端着长条板子,板子上是十余道一模一样的菜色,每桌放上一盘菜,接着又去端下一道菜,很快桌上的食物丰富起来,整整有六菜一汤!
“天爷,这比过年吃的还香。”
“乖乖,王家富得流油啊!”
人群中不断传来这样的惊呼。
李福月注意到抱着她的李芽月也偷偷咽了口水。
六菜一汤在李福月曾经生活的年代,只要有心情做,还是可以每顿吃上的。
但是在这里,对于这些一年可能也就节庆能吃次肉的人家来说,六菜一汤已经算是山村宴席的顶配了!
而且这六菜一汤还都不是什么敷衍搪塞的菜式。
香椿炒鸡蛋、青笋炒木耳、爆炒肉丝......还有那盆不多但是却喷香的鲜鸡汤。
不知是不是这个幼小身体的本能反应,李福月本不是个馋嘴的人,但此时见到面前这些美好又珍贵的食物,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李福月的小脸仍是呆萌呆萌的,但是眼睛冒着亮闪闪的光亮,很犀利地看向桌子。
见李福月目不转睛地等着桌上,李芽月拍了拍她的小脸儿,笑了笑:“福宝饿着了吧?福宝乖,现在还不能吃,还没有放筷呢。”
李福月愣愣配合的移开视线,小手却很倔强地搭在桌上。
放筷这个说法,她曾经也有所耳闻。
像这样的山村里的庄户人家,平日里顾着自家温饱也就够了,不用在家里屯着成堆的筷子和盘子,既是没这个必要也是没这个财力。
而要办大场面的宴席又该怎么办?
那就去借呗。
不那么讲究的人家就向村里的亲戚邻居去借,而对这方面讲究点的人家,就会特意去镇上的饭点馆子里借。
像王家用的这种成套的碗碟竹筷,一看就是去店里花钱借的。
放筷是办宴席的一个礼仪过场,就是由主人家致辞,然后把成捆的筷子放到每一桌的长者那里,再由长者给桌上的其他人分筷子,至此才可以开始用膳。
等每桌都拿到了筷子,主人家派出代表致辞,而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站起来看着致辞人。
拿着那张皱巴巴的致辞纸的是王家的嫡长子王从,他其实不识字,拿张纸在那里背着默念过十多遍的致辞:“亲朋好友、乡里乡亲们,多谢你们来我们老母亲的丧礼,现在还请你们吃好喝好。”
这中年汉子拿纸的手都在微微发颤,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丢了脸面。
所幸大家心里都记挂着桌上的道道美食,一听主人家说可以吃了,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不用想也知道,吃饭的场面很猛烈。
一开始大家都还端着,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吃得要急很多。
其他人转念一想,有什么好端着的,在座的谁真的是斯文人啊,能填饱肚子那才是硬道理!
于是吃着吃着,动作都放开了,下筷又准又狠。
李芽月根本就没有让李福月动筷子,李福月也很配合她乖乖张嘴,一顿饭下来虽然没有同桌们的大妈吃得多,但也将肚子填得饱饱的。
李福月满足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要是以后能够保证这样的水平就好了。
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李福月就被苦哈哈的现状给打败,立志要努力改变全家的伙食。
言归正传,在座的宾客饭后又消磨了一阵时间,众人帮忙收拾打扫了场地,这丧礼就算完成了大半了,只待明天由嫡系后人将棺木抬上山。
“芽丫,要我带你们回去不?”刘氏和宋氏摸了嘴角打算带着孩子坐牛车回家,走之前还来假惺惺地问一下李芽月。
“不用了,伯娘,三婶你们先回去吧,过会儿我爹拿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