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疼爱是什么?
她从来不懂。
兴许三岁前曾有过。
那个时候她母亲还在世。
有了继母,有了新的弟妹,父亲的疼爱也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云公子沉默地看着她。
单芊月收起委屈心事,赶忙将抱着怀里的盒子递给云公子。
“这是我四处打听来的关于云家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都给你带来了。
兴许有用呢?
你总会找到自己的过去,找到自己的家人的……”
她有家人却和没家人没什么区别。
若能帮他找到自己的家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云公子一怔,从她手中接过木盒子。
里面放着几个小册子,几封有了年头的旧信,还有单芊月从说书人口中听到亲手誊写的内容。
几本小册子有的是不同版本的史册,有的是民间流传的话本故事。
每本书里在提到隐客云家的页数都被折了页,甚至用红笔圈了起来。
云公子坐在石桌边,慢慢翻看着这些书册。
他展开被折起的页脚,望着方正小字下像沿尺子划过的红线,莫名觉得手中的书册变得沉甸甸了些。
春—光柔和,煦风也温柔。
花墙上爬着一朵朵红色的蔷薇,墙下垂柳,嫩绿的枝条慢悠悠地吹拂。
云家,若说是江湖中一个门派倒也算不上。
云家并不收徒,也不参与任何江湖纷争。
云家人嗜剑如命,不羡名利,隐居深林间,日夜与剑为伴。
穷极一生追寻人剑合一上善之道。
史书记载,前朝覆灭前,前朝皇帝曾重金求云家人相护,然而连云家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有人说,云家人个个都是剑痴,早就走火入魔,葬于山野间。
也有人说,云家人并不收徒,只凭父子相传,出神入化的剑术早已失传,这世上已早没了云家后人。
云公子默默翻完所有,将一件件东西规整地放在木盒子里,郑重道:“谢谢。”
“没什么可谢的,都是小事而已。
我也就只能做这些小事帮你了。”
单芊月垂着眼睛,将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随着她的动作,被掌掴过的痕迹更加明显。
单芊月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又急忙将故意遮在脸侧的碎发拨弄下来。
“你打算离开这里了是不是?”
单芊月问。
“是。”
云公子以为她会挽留,却见她点点头,从腰侧取出一个粉粉嫩嫩的荷包放在石桌上。
“这是一点碎银,里面还有房契和钥匙。
我在景西巷给你买了个小院子。
你别急着拒绝,不值钱的,我也没什么钱。
就是很普通的农家小院。
就算你要去找自己的家人也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生怕他拒绝似的,她的语气又急又快。
“我没做什么事情,当初是你先救了我,于我有救命之恩。
王妃心善说府里的药材根本用不完,都是宫里时不时送来的。
所以也没要我格外给你付这几个月的药钱。
你若想谢便谢王妃好了。
我给你买个小院子,算还你救命之恩。
咱们就两清了!”
云公子隐约猜到了什么,可他沉默着。
她狠狠心:“两清之后就别再见了!你之前说的对,我不能任性啦。
而且母亲给我找了个好人家,过几天就要定亲啦。
再来见你不方便……”
“也好。”
他说。
“那……我走啦……”单芊月依依不舍地转身。
转身之后,泪如雨下。
她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朝他跑过去,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你别推开我,就一会会儿就好……”
她哭得那么伤心。
云公子沉默着,他忽然很希望在他忘记了的那个过去里没有心爱人。
然而他不确定。
因为不确定,他连安慰单芊月都不行。
他笔直而立,无动于衷得过分绝情。
就连单芊月哭着问他:“我一直等你恢复记忆好不好?”
“如果你恢复了记忆没有心上人会不会选择我?”
他依旧绝情地沉默着。
单芊月离开后,他在柳下立了许久,然后握起长剑。
长剑出鞘,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躲在角落偷看的小丫鬟骇得连连后退。
单芊月今日过来是与云郎道别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来这里,所以走前去见了青雁,郑重地道谢。
“不是多名贵的首饰,却被我珍藏了很多年。
希望王妃不要嫌弃。”
她说的谦虚。
盒子里的玉簪却价值连城。
而且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单芊月再次向青雁道谢。
青雁请她吃荷酿酥,可是看一眼白瓷小碟里的荷酿酥只剩三块了,话锋一转,请她吃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