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中的花朝公主是假的。
这事儿,送亲的百余人中所知之数不到一手。
刚刚过来答话的何平知道。
他是这次送亲主帅李将军的亲近侍卫。
而作为这次送亲的负责人,李将军自然也知晓实情。
若没有他的帮助,真正的花朝公主也不会那么容易瞒天过海。
他之所以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帮花朝公主,只怪他是个痴心人。
若花朝公主愿意,他恨不得抛下一切带着公主浪迹天涯。
可惜他心心念念的公主心有所属。
他不忍花朝公主远嫁和亲,毅然帮她金蝉脱壳,看着她奔向她的情郎。
还有一个知道实情的便是闻溪。
闻溪自幼在花朝公主身边做事,忠心耿耿。
真正的花朝公主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可青雁哪里会这些?
连字都识不全的青雁实在不像个公主的样子,花朝公主怕她应付不来,将闻溪留在青雁身边,帮她遮掩。
车队冒着风雨勉强行了两刻钟,再次停下来。
目之所及不见遮风挡雨处,除了不远处的山上静谧寺宇,那是羿国的国寺——永昼寺。
佛门之地与人为善,可这送亲队伍中有女眷,贸然登门实在唐突。
李将军让车队停在山下,带着亲卫先行上山询问可否借宿。
轩榥外的雨小了些,淅淅沥沥的。
青雁将帷裳掀开一点,先前湿了边角的帷裳已经结了厚实的冰。
寒风迎面,将红纱吹贴在青雁的脸上。
青雁从破了的窗纸望向外面倾斜的雨线,望着望着,竟走了神。
羿国比陶国更加四季分明,到了冬天冷得不像话。
青雁小时候每到冬天小指总要生冻疮。
是的,她本就是羿国人。
离开羿国也不过一年罢了。
当初离开那夜,虽无雨,却是同样呼啸冰寒如刀子的风。
青雁靠在轩榥,爱笑的干净眼眸浮现几许少见的忧思。
青雁本是重回故地想起曾经不甚愉快的过往,可看在闻溪眼中,却觉得她是胆子小心生畏惧。
闻溪忍不住劝:“船到桥头自然直,莫要忧虑。”
青雁微怔,晓得闻溪误会了。
她转回头,唇角自然而然地翘起来,脸上挂着最甜美的笑。
红纱也隔不断她的真挚:
“有闻溪姐姐在,青雁不怕。”
闻溪无奈地摇头。
真不知道这傻孩子怎么那么爱笑,分明这一趟凶多吉少。
永昼寺应允,李将军很快回来。
山路陡峭,马车不得行。
青雁只能穿上厚厚的红色斗篷,从马车上下来,步行上山。
狂风大作,再厚的棉衣也不避寒,更遮不了女子身段的婀娜动人。
何平仰头,望着走在前面的红色背影,砸了咂嘴。
侍卫们都是精壮将士,本可以很快上山,可按规矩不能走在公主前面。
于是百余人缓慢地爬着永昼寺的山梯。
不是青雁故意走得慢,而是闻溪不许她走得快,因为要有公主的优雅娇贵。
青雁低着头使劲儿盯着脚下的山梯,只怕自己滑倒出糗。
一个衣着寻常的年轻人肩挑双担,健步如飞地上山往永昼寺去。
经过青雁身边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瞅脚下的青雁惊讶地抬起头,目光追随着那个男子的背影走远。
闻溪轻咳了一声。
青雁压低了声音,说:“那个人肩上挑着乳猪和烧鸡!”
“佛门乃清净之地,怎会有这样的荤食生物。”
闻溪眉眼不动。
“真的!还有醋鱼呢!”
这下,闻溪连话都不答了。
“……真的。”
青雁慢吞吞地转过头,用舌尖缓慢地舔了一圈冰凉的唇缝。
她不经意间抬头望向前方的永昼寺,却惊奇地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高瘦男子立在寺顶之上。
青雁懵了一下。
她将冻僵的手探进幕篱红纱下揉眼睛。
“咳。”
闻溪又轻咳了一声。
青雁知道闻溪又在怪她举止不得体,赶忙收了手。
可她再抬头望去,寺庙屋顶之上除了斜斜的雨幕,哪还有人?
定是那药伤了她的眼睛——青雁如是想。
她拉了拉鲜红兜帽毛茸茸的沿儿,不再乱看。
到了永昼寺安排的客房,闻溪脚步匆匆,给青雁准备沐浴和干净衣物。
青雁脱下淋湿的斗篷,提着湿哒哒的裙子小跑着去帮忙,被闻溪一个眼神唬了回去。
她只好耷拉着细肩,跑过去蹲在火炉旁烤火。
好暖和!
青雁满足地弯起眼睛。
不多时,李将军身边的侍卫来请闻溪。
闻溪放下手里的活儿,急忙赶过去。
青雁翻了翻闻溪给她找出的红衣换好。
闻溪不许她做事,她只能眼巴巴地枯坐,等着闻溪回来弄水。
她坐在椅子上悠哉晃着腿儿,想起闻溪走得急连身干净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