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宫人们敲响阁楼上的景阳钟。
大臣们陆续进宫,偶尔交头谈论两句,思及如今形势,个个面色淡淡,提不起一点兴致。
随着年岁增长,明章帝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华安长公主在时,尚还收敛一二,华安长公主没了,明章帝整个人也跟着变了!
若说原先还有个太子殿下可聊以慰藉,朝臣们就指望来日太子殿下登基,好整顿整顿胡作非为的风气,谁知道天妒英才,小人作祟,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不同于寒门子弟,出身世族的大臣看着空空如也的皇位,相熟几人对视一眼,都从中找出几分若有所思。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秦徽做事,又怎么可能万无一失?
耳聪目明的,心想着昨夜怕是发生了不少事。
只是不知,今日出现在建阳殿的,会是谁。
明章帝?
亦或者……三皇子?
尚书令站在文臣首位,手持笏板,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引得注目纷纷。
趁着明章帝还未来,平时相熟的大臣试探道:“老卢啊,昨夜睡的安稳?瞧你这面色红润,可是有什么喜事?”
尚书令微微一笑,端的是雅人韵士的文人姿态。
“确实有喜事。”
站在附近的几人眼睛一亮,纷纷竖耳倾听。
尚书令含蓄一笑,“再过两三月,就该抱外孙了。哎,也不知孩子是像他父亲,还是像我家小女。”
“……”
其中几个脾气不大好的直接脸上挂不住了,忍了半天才忍住瞪他的冲动。
尚书令拢了拢大袖,宽和道:“时辰也快到了,诸位还是恭谨些罢。”
原先属于康王的站位空空如也,这也不是第一天了。
自从华安长公主故去,康王便称病在家,知道的人心里都清楚是故意叫明章帝没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康王见了亲家如此下场,便惧怕不敢上朝,唯恐下一个就是他自己。
正当他们心思各异、胡乱猜测之时,跟在明章帝身边贴身伺候的杨福全走进来,侧过身子,目光越过诸位大臣,落在殿外,高声道:
“太子殿下、华安长公主到——”
短短一句话,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
除了少数几个大臣外,其余人等都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
太子殿下……
华安长公主?!
这两个不是都已经……
“诸日不见,尔等风采依旧,近来可好?”珠玉落地,华贵而不失威仪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底。
丹凤眼一扫,那些年带给他们的压迫感再次席卷而来。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华安长公主落后太子殿下一步。
姑侄二人踏入殿内,太子殿下一身玄青长袍,除却面色有些苍白,其他与常人无异。
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子殿下走上去,于龙椅几步之遥,站定,面对神情各异的朝臣,揭开手中的写满罪状的纸。
“昨夜,皇三子与殷氏里应外合,纵火行凶,欲图谋不轨,弑君杀父!”华安长公主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珠玑,“纵观我凛朝开国以来,秦氏从未有过如此滔天罪行之人!皇三子秦徽,倚仗身份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当诛!”
这话如当头一棒,好些与秦徽走近的大臣面色不大好看了。
华安长公主一个一个看过去,冷笑道:“幸而太子早就有所准备,昨夜已将人拿下……”
听到此处,有人忍不住出声打断。
“臣有三不解,请长公主殿下解惑。”
“说。”
白面白须的老臣出列,对太子殿下和华安长公主作揖。
“臣不解,长公主殿下缘何出现在此?”
华安长公主早有准备,“本宫于剿匪期间遇害,在火海中生命垂危,幸得好心人相救,带回家中照料。本宫卧榻养病数月,侥幸捡回一条命,昨日才回到盛京。”
“长公主殿下既然还活着,为何不肯派人传信回来?”
“本宫卧榻养病,多在昏迷,尚且性命垂危,即便有心传信,也无能为力。”华安长公主的目光落在质问的人身上,眼眸微微眯起,“你这是在质疑本宫?”
“臣、臣不敢。”
华安长公主冷笑一声,示意方才老臣接着说话。
“第二问,太子殿下前些日子遇害,为何如今……”
既有华安长公主做白脸,太子殿下就不宜太过强硬。
太子殿下温和道:“孤身上还有尚未痊愈的伤势,若诸位存疑,下了朝可一一检查。”
谁敢对太子殿下翻身检查?!
那老臣忙告罪,“臣并非此意!”
太子殿下道:“遇害是真,遇害之前,孤在父皇的授意下,接管了皇城禁军,这也是真。殷氏母子对父皇早有下毒,昨日行此谋逆,即便孤伤势再是严重,也不敢再昏迷下去。兴许是父子连心,孤昨日醒来,便得知殷氏母子所作所为,实在无法容忍。”
相比华安长公主的强势,太子殿下就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