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往西八百里,便是余郡。
临近傍晚,暮色昏黄,此时距离余郡还有一大段路。尽管秦清心情迫切,但人需要休息,马也需要休息,谢石找了个就近客栈,大家调整一晚。
丹心打了水上来给秦清洗漱,这一天下来哪怕什么都没做,光坐在马车里就累的不行,更何况秦清身子骨虚弱,马车坐久了也没胃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又苍白不少。
丹心好不容易劝着秦清用了几块糕点,等会儿还要服药呢,什么都不吃怎么行?
越靠近余郡,道路越不平。
官道上多石子尘灰,颠簸的人浑身都疼。
这让丹心想起那日去梵音寺的情形,她不放心,特意让人放慢车速,小心着点总是没错的。
这一慢下来,将近第二日中午才到余郡。
“郡主,到了。”丹心轻轻把秦清叫醒,她满脸疲惫,虚弱无力,若不是前几日身子调养有了起色,怎么也撑不到现在。
秦清强打起精神,道:“先去镇上找个人问问。”
谢策信中有写,韩亭和柳姨娘将那个孩子交给了一户姓柴的人家。
余郡听着是个郡,但人口并不多,说起来还是他们自己造的孽。
余郡三面皆山,百姓环山而居,固守自封,不喜与人接触。也因此,人们思想狭隘,这么多年坚持着老一辈的观念,家家户户种地,生儿传宗,生女溺死。
谢策的信中早已告诉秦清余郡此地十分恶劣,但自幼在盛京长大的姑娘,眼界统共就这么点大,哪里晓得外面的险恶?
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是几十年前来余郡的一个外姓人开的,店家说的一口地道方言,眯着眼打量谢石一行人,笑道:“柴家村啊,是有这么一个叫柴大根的人,怎么了?你们找他什么事儿啊?”
柴大根就是那个孩子的养父。
余郡路上多尘土,秦清戴着帷幕,扶着丹心的手下了马车。
丹心递上一袋银两,客客气气道:“我家主人有要事在身,烦请阁下告知一二。”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店家一边称“不敢当”,一边麻利地将钱袋子藏进袖口,笑眯眯道:“那柴大根可不是什么好人啊,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成日里只晓得使唤他婆娘女儿,老母如蝗虫,婆娘似夜叉,他们家中两个男丁就和蚂蝗没什么两样,专趴在女人身上吸血。”
丹心眉头一皱,“他们家女儿......”
“那可不是他们家亲闺女,要不然早就溺死了。”店家想了想,好些年前的事情了,要不是柴家一窝子不做人,他都要记不清了,“听说那是盛京送来的,大抵是不要这个女儿,留了点银子便没再管过,那姑娘从小就懂事,不懂事也没办法。一家子对女儿孙女非打即骂,什么脏活累活都给她干,也是命苦哦。”
秦清唇角抿成一条线,脸色难看,藏在袖子下的手轻轻颤抖。
她咬着牙,嘴里很快出现一股铁锈味。
秦清哑声道:“劳烦店家借我个人带路。”
店家打住话题,欣然答应。
不说那袋沉甸甸的钱,光看秦清这通身气派,就知道她非是常人,小地方可养不出这样清清冷冷的气韵。
店家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穷山恶水之地顺利扎根且开店多年。
他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有了人带路,省去很多麻烦。
带路的小伙子是店家捡来的,十五六岁年纪,黑红黑红的脸蛋,一路上话很多。
他问谢石,“你们是找柴家那丫头吗?”
谢石点头,“从这里去柴家村需多少路程?”
“不远!快得很嘞!”
山路崎岖,马车不好走,只能步行。
小伙子跟谢石聊天,时不时偷偷看秦清一眼,心里很好奇。
这一看就是店家口中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连伺候的婢子都这样模样标志,衣着得体,也不知道她主子又是何等琼姿花貌。
边想着,小伙子边蹭了蹭手心的汗。
和这样的人走在一块,难免要自惭形秽。
很快,小伙子发现那位戴着帷幕,身形单薄的姑娘对他口中的柴家丫头很感兴趣,偶尔还会问上几句。
“除了那个孩子,柴家有多少人?”
“柴大根和他婆......媳妇,柴老太,还有她们宝贝儿子孙子。”
“她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我们都听到柴大根家的媳妇叫她贱丫头。”
这句话一说出来,小伙子就觉得后背凉飕飕,仿佛凭空冷下来,他将原因归咎于越往山里走越凉快。
秦清深吸一口气,忍着脚底酸疼继续往前走。
丹心是知道秦清身体情况的,怕她逞强,小声道:“郡主,您若是累了,咱们就歇一会儿吧。”
“啊!”前头小伙子忽然停下脚步,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今儿是柴大根卖女儿的日子啊!”
“你说什么?”秦清瞳孔一缩,脚底心踩到一颗硌人的石子,身子一斜差点往边上倒下去!
丹心慌慌忙忙扶着秦清,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