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看了吗?”
雀儿手拢着灯火回头,明亮的光映在她面容上一片暖色,让顾从宜想起那个于他而言小有遗憾的黄昏。
他倒是想看,可他更舍不得这样折腾她。
注视着回头望过来的小姑娘,突然想起她刚来什么阁那会儿,他房里用得还是千叶莲台。蜡烛顺着舒展的花台上,他让她挑灯芯,结果人还没有烛台高,一脸正色做着费力去够的动作惹得他啼笑皆非,最后还是他笑着抬手帮她完成了。
她低头沉默了好久,认真地对他说:“少爷,我以后会努力的,很努力很努力地,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脚步的!”
那时他不解,也许只是这件事打击到了她的自尊心,也许有什么其他原因。
但看着女孩坚定的目光,他只好挑眉回道:“好啊。”
可他没当真。似乎她也明白这一点。
那天过后她每顿都会再多吃一碗饭,天不亮就起来练功,每天睡前念叨着“怎么还不长高啊?”,好笑又可爱。对于他布置的课业再繁杂也极力完成得很好,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努力,甚至已经到了竭尽全力的程度。
也许就是这样刻苦又知进退,才让一开始戒备不已的顾准慢慢放下心防。
这所有的所有都在告诉他,她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五年如一日。
每每旁人甚至是夜深人静自己问起自己为何会这么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时,他都会想起她干净又纯澈的眼睛。
他当然知道她不只有这纯洁的一面。可她望过来的目光啊,总是坚定又带着诚恳,细看之下,她的眼底全是期盼。
想到这,顾从宜摇了摇头,眼底嵌了片笑意,看得雀儿失神。
她敢信,这种被美色蛊惑的时候公子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信息她定会如实相告。
“雀儿,你还疼不疼?”
“……”可对方好像比她自己都更在意葵水的事。
顾从宜将书本放到床头,对还在原地发愣的人招了招手。每每这时候雀儿心里都十分矛盾。
她既渴望着长大能追上公子的背影,甚至想成为能在前方披荆斩棘的角色,可偶尔她也会想回头,扮演一个需要保护和关爱的弱者。
她怀着这样矛盾的心思慢慢走了过去,低着头,“许是药效到了,今夜没有很难受了。”
她对上他的目光,绽放了一个笑容:“公子,昨夜辛苦你了。”
只是她那样狼狈,也不知他看到听到又猜到了多少。
雀儿的眼神难得闪了一下。
“我生病的时候也承蒙你照顾,有来有往,不用客气。”
顾从宜顿了一下,起身扶着她的双臂,雀儿一怔,随即就被他按在自己的椅子上。他亦配合地俯下身,使他们能够平视,左手停在她的颊边,将捧未捧。
这个视角,她能看到他眼里流动的光,同时她眸中小小的无措亦是一览无余。
“雀儿,你想家了吗?”他问。
这是最好的解释。
更何况疼到落泪的时候她喊的名字,他全部都听到了。
顾从宜眼睫微敛,看上去正是一副情深的模样。
雀儿就这样被他圈在这松泛又逼仄的狭小空间里,受他恍若不觉的俘获。
她能清晰地认知到——这实则是属于她的刑罚。
她没回答,可水眸里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那你还记得家在哪吗?”
“家?”雀儿神思似乎恍惚一瞬,透过他看向窗外深不见五指的黑夜。
顾从宜凝着这双眼睛,仿佛诱导着什么,“只要你想的起来,我可以送你回去。”
这是真话。
可就算她真能回去,那返途也必定如这浓稠的夜色一般。而且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回家。
雀儿深知这一点,所以在他深邃长久的凝视中,她抬眸对上那一抹郑重,弯了弯眼眸。
“可是。有公子在的地方,才是雀儿的家啊。”
话语一落,雀儿感受到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猛地一收,随后是顾从宜原本平静的眼瞳陡然放大。
最纯净的面容,最真挚的话语。
她素来知晓如何才最能打动人心,即便知道是她的招数,顾从宜也无法抑制心跳加快。
雀儿抚上他搭在自己颊边的手背,甚至贴紧他的掌心,用宛若不谙世事的笑颜歪头将他望着。
从始至终,她的目标,就是他呀。
——
接下来的几日相安无事,雀儿自然还是被耳提面命喝药休息,顾准跟小路子打点着要去弱水城一路上所需要的行囊。
至于顾从宜嘛,便是手边书不停地换了。
雀儿刚迈进膳房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气蒸到,她抬手擦了擦额上薄汗,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已过了饭点,膳房里有几人依旧还在忙碌,瞧见她来,厨娘连忙从炉子前站了起来,急道:“姑娘怎么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