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响起的那一刻,御药堂的人都专注着眼前这场闹剧,没人在意门口又来了谁。
但有一个除外。
雀儿刚出现在御药堂,伴随着一阵清风,一位穿着短打的小少年就发现了他们。
他冲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刚从光处走进来,小少年所处的又是背光的地方,雀儿不是很能看清他的面容,但她猜想自己应是见过他的。
因为上次他好像也是在这个位置,专心磨着手上的草药,一下一下碾得用力又认真。
雀儿的注意只在他身上留下一瞬,便再次放到了正前方处于话题中心的女子身上。
顾从宜却多看了一眼,目光最后停在了小少年有些微颤的指尖上。
处理完伤处,林芸竹直起腰,拾掇着桌面上的凌乱,柔声道:“伤口处理好了,还是老规矩,结痂之前不可碰水,定时来换药。”
温和的嗓音,恶语当头,她依旧以笑回之的态度,让那老伯蓦然沉默。
他看着自己手上包扎完美无缺的布结,倒不好意思再提嫁娶之事,只哑声应下一个“好”。
可话题已经开始,他一人噤声,还有在店里的其他人。
“喂,林姑娘,虽说你医术高明,但自古女子以相夫教子为主,这才是姑娘你应该做的事,现下这般,与不务正业有何分别?”一男子就大声嚷嚷道。
听到相夫教子四个字,雀儿突然看向身旁之人,顾从宜挑眉以作询问。
“公子,对于我上次说以后最想做的事是相夫教子,你,怎么看?”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会不会觉得她太随波逐流,不够特别。
可望着那双含情眼,踌躇片刻也未能道出。分明之前她还以此来开解过同桃,怎么自己反倒陷入了头脑风暴。
顾从宜一眼就看出她面上的懊恼,有些好笑道:“上次说的话,现在才问,你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些。不过,你能记得问,好像也算开了窍。”
起码她开始在意了不是?
后面一句,他声量放的小,若喃喃自语。
雀儿用那双水一样的眼眸,将他望着,仿若执意要一个答案不然誓不罢休。
他只能举手告饶,神情无奈:“就像那天你自己说的,一个人的想法跟其境遇经历有关,人各有志,你不必害怕旁人因此而看轻你,只要你自己不会看轻自己便好。”
“更何况我的雀儿,向来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
顾从宜弯着眼睛,将掌心放于正抬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少女发顶上,轻轻揉了揉,语气低沉治愈,使得那片始终平静的清潭终于碎开一圈圈波纹。
御药堂那些人来来去去几句话只为逞口舌之快,对方恍若听不见的态度反而无形中激怒了那些人,他们自觉被人无视了,说出口的话便越发难以入耳。
打断他们的是一声怒吼。
“够了!”
林中泉终于忍无可忍地从柜台前抬起头。
尽管在那之前林芸竹已经对他摇了摇头让自己别管。可是被恶语中伤的不是别人,是他最最疼爱的唯一的女儿啊!
他疾言厉色,“你们要是不乐意在我这看病,现在就可以滚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让人听了心中烦闷!”
见他开口,那些人的气焰一熄,旋即又有人叫嚷:“姓林的,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医馆你还想不想开了?!”
“你———”林中泉正想说什么,林芸竹喊道:“爹!”
见他冷静了一下,林芸竹才上去拍了拍他气得发抖的手背,冲他抚慰一笑:“没事的,爹,这几句话而已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算了吧,别耽搁其他病人治病买药了。”
看得林中泉更是心中酸涩。
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他空有这一身医术却找不到继承人,是有很多年轻人来学医,但最终能坚持下来并愿意留下来的寥寥无几。
在他苦恼哀痛之际,是林芸竹看出了掩在他平常面容后的忧思,然后亲自握住他的手说,她愿学。
自打她娘亲去世,女儿便代她撑起半边天,这些天来,若不是陪着他这个糟老头子,指不定自己都可以当娘了。
是他耽误了孩子,女儿却丝毫不怨。无论是旁人的话语,还是她这般懂事的模样,都深深刺激着这位老父亲的心。
但他能做的,只有尊重她所选择的,支持她所想做的。
闹事的人一看林中泉面色松动,他们父女俩又向来和善,只当好欺负,当即调笑:“就是,说两句而已又死不了人,再说了,我这说的可是实话。姓林的,我看你还是被看病看傻了,趁早关心关心你姑娘的终身大事吧!”
“你!”林中泉再次动怒,就要出去干了,被一拽袖子,回头,林芸竹担忧地望着他:“爹,没事。”
可他真的忍不了了。
“是的,爹没事,你安心待在这,爹去赶跑他们。”
林中泉抽出被她攥在手里的衣袖,坚定地从柜台绕出来,指着那些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