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如钩弦月挂在半空,风吹过高而细的桉林,哗啦啦的声响卷起寒意,一种不安的气息侵蚀着卓豹的单衣。
这种气息始于财富。坐牢出来后,他的财富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有一首跳橡皮经的童谣是这样唱道,“弯弯月儿,平阳的篮,蛇溪的石儿,卓家的船,载着姥姥下隆岩。”只要走蛇溪水路,无论人、货基本都是卓豹的船,蛇溪县城上游的船运几乎被他垄断了。过后,他拥有隆岩最大的碎石厂,无论蛇溪农村还是城市的砖混结构建筑,无不跟他的河沙、石子扯上关系。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卓豹发达后,那些乡邻旧友、县官乡吏如过江之鲫蜂拥而至,搅得他亲近吧钱吃亏、疏远吧情难堪,如麻线团般心情杂乱。这正印了“磨刀恨不利,刀利伤人指;求财恨不多,财多害人子”那句古话。
这种气息始于兄弟。卓豹的财富靠江湖起家,自然离不开江湖兄弟。在进军蛇溪货运时期,他靠的是一起坐过牢的哥们憨五、强仔,砍翻船老板,砍走竞争者;客运、货运独霸蛇溪后,他聚集“八大金刚”维护水上生意;为独占蛇溪上游河沙、石子资源,卓豹的竞争者竟分别离奇溺水或出车祸去世,他公司保安部更是增加了一个排的兄弟。这些兄弟可不是拿工资养家的善茬,尽是些日嫖夜赌、斗狠逞强的亡命之徒,时不时捅个篓子,卓豹得靠钱疏通关系到局子捞人,不然谁替你保守生死秘密、冲锋陷阵。随着财富增加,卓豹倒是越来越谨慎,但兄弟中不乏野心勃勃者,比如憨五、强仔、六六他们,跟了大哥几年后,便打着大哥旗号单飞,有的到县城开卡厅,有的当了暗巷“鸡头”,有的成为欺市肉霸、鸡鸭霸,更有甚者做起“白粉”生意。
魑魅魍魉,狠人卓豹逢之,也莫之奈何?
为护住命门,卓豹只得用金钱开道编织保护网,那个从蛇溪县升任隆岩市政法系统的神秘人,就是其中之一。为护住命门,卓豹只得怕遇恶狗常备火棘。于是,卓豹做生意诞生了奇怪的偏好:一喜欢现金交易;二从不欠别人的钱,包括兄弟、工人的钱;三账本隔一段时间就销毁一次。若有会计要理清他公司账目,估计要被那入不敷出、杂乱无章的账目整哭。比如卖一船河沙,公司账上记有人力、油费等成本支出,却没有收入账。对此,卓豹却不以为然,还风趣地解释,“我缴的是定额税,别人的账要记清楚,自己的账记简单点。哈哈,那些吃喝嫖赌的风流账,怎么记嘛?”为护住命门,他对家人作了安排。与向倦飞勾搭成奸不久,卓豹便与范娟协议离婚,平阳码头三楼一底房子及产业归范娟所有。离婚后,卓豹与范娟成了“睡觉可搭伙、钱各管各”的另类夫妻。那以后,江湖兄弟都知道卓豹在聚义酒楼吃饭也得给钱,尽遭范娟“巴倒烫”。至于干亲家向倦飞,卓豹只承认与她有奸情,还一脸潇洒地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对女人嘛,可以处处留香切不可处处留情,否则在江湖飘的人就被女人铆在水中央,风吹浪打,容易翻船啰。”
其实,看似傻蛋的卓豹精明得很!
饶是如此,卓豹躺在他精心编织的“网”中,还是时时感到危机四伏。他觉得他就像非洲草原上的豹子:时而强悍,可迅如闪电地捕杀牛羊;时而恐惧,不知何时他连同他的猎物会成为草丛中狮子一跃而起的盘中餐。所以,想到窝中幼崽,他得把多余的猎物藏匿在树间;所以,在人生无常的草原,哪怕是天上珍禽、山中罂粟、河里龟鳖,他得尝尝;所以,在欢悦易逝的草原,哪怕是疾驰的豪车、澳门的赌局、各色的女人,他得玩玩。
想到这儿,心情复杂的卓豹将兄弟叫下车叮嘱道,“卓梓真是我干儿,不是我儿子,所以等会儿找人暗地进行,不要到处嚷嚷,这是第一。第二,每人租辆出租车,从学校周边商户、梓真同学两方面入手找人。第三,有消息了,用手机、BP机及时联系。这是梓真相片,各位兄弟看看。记住,莫声张!”
“好,老大,记住了。”兄弟们齐声说。其实,这些年,兄弟们谁不知道卓梓真就是老大的亲儿子!但老大既然这样吩咐就自有他的用意,当兄弟的也不说破。何况他们都见识过老大的狠毒,若不按老大吩咐做事,轻则手指、脚趾少一个,重者吃饭的家伙可能被扔到蛇溪喂鱼。常在江湖上混的兄弟们岂有不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护身真诀?
乌云收去残月光芒,夜色笼罩复归安静的隆岩师专附小。向倦飞身着时装站在校门口,黯淡的灯光难掩她的艳丽与愁容,就像风雨后的红牡丹还未拭去花瓣上的水珠。她不时朝校园、街口张望,好像卓梓真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一样。
“莫急,兄弟撒出去了。”卓豹走过来安慰,“公安呢?”
“问了一下商铺,说没有吃饭要解决温饱问题,就安排在那里吃饭。还不如学校老师,他们挨家挨户问去了。”向倦飞指着街上川菜馆说。
“死扑街!”
“四个小时了,不知会发生什么!”见着男人,向倦飞忍不住哭出来。卓豹见着女人哭泣急得直跺脚,咬牙说道,“抓到了,老子宰了他!”
这时,隆岩市公安局两个公安酒足饭饱后,将警车开到校门口,还引来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