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杨亚华、尹婷婷坐飞机来到上海,入住复旦大学招待所。接连几天,尹婷婷制造了几起杨亚华与张云岫邂逅的机会,不是因为张云岫没来错过,就是因为杨亚华没准备好放弃。
一天傍晚,杨亚华对尹婷婷说,“与那混小子碰面,比我在大会上作报告还要费力。看嘛,表嫂,背心都打湿了。”尹婷婷知道,自己这个老公生病了,思维异于常人,劝他回头不但需要情商,还需要技巧。为此,杨亚华为了撮合这段姻缘,在过去两个月里还恶补了几本心理学书籍,的确费了心思。这位副省长表哥对表弟一家是真的好,这份亲情是用金钱买不到的,也不用金钱买。想到这里,尹婷婷内心开始湿润,嘴上却说,“自家表弟,你不管谁管……过了这个坎,我发个家庭最高贡献奖给你,要不要?”此时,尹婷婷奉上早已泡好的龙井,杨亚华笑了,“我就好这口!不要开空头支票,大家庭大团圆的时候要兑现哈。”尹婷婷做了一个OK手势,然后邀请表哥到四平路吃饭。
张云岫被围这天上午,杨亚华正在复旦大学聆听讲座。“云岫搬完地砖,在复旦大学闲逛。目前在曦园。”看到尹婷婷短信后,杨亚华便翘课前往曦园。到曦园,杨亚华见张云岫与人扭扯在一起,正朝着大打出手的场面演变。
杨亚华怕表弟吃亏,就顾不得什么邂逅了,上前替他解围。
“妹儿,借一步说话。”观察形势后,杨亚华将几位女生叫到一边,低声说,“我表弟失恋了,蓬头垢面、寻死觅活的,心情不好,言语中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哦,这样啊。他说脏话,我们想讨个说法,没想把他怎样。”一位女生答道。
“谢谢理解!他平时说话爱带个脏字,我回去骂他!”杨亚华再次赔上歉意的微笑。
“这位大哥替他道歉了,别打了,算了。”女生们上前拉开男友。
几位男大学生将张云岫围住,本就有雄性荷尔蒙在女友面前展示的成分,见有人说情又找回场子,便放开了张云岫。
人群散去,草坪恢复平静。张云岫杵在原地,歪着头看着别处,故意避开表哥目光;他几颗上衣纽扣被扯掉了,宽厚的胸脯还急促地起伏着,仿佛激烈的冲突还未过去。人群消失在小径尽头,张云岫朝背影吐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语地说,“几个兔崽子说老子精神有问题,气死老子!哼,老子就不输这口气!”
从张云岫的话中,杨亚华闹明白发生冲突的原因:几位大学生的猜测伤了张云岫的自尊,或者说是大学生的无意戳到了张云岫的痛点,是其一。张云岫说话带脏字,是其二。这个自小养成的习惯,却是惹出事端的罪魁祸首,杨亚华本想骂他,但顾及他这类病人的自尊和接下来谈话的重要性,就忍了,并告诫自己说,他是病人,要容纳他,若骂他,他一怒走人就前功尽弃了。
为打破沉默,杨亚华将一支醒宝香烟递给张云岫,缓解他肉眼可见的不安。他转身接过香烟将其点燃,深吸了几口烟,长舒了几口气。两兄弟五年未见却无话说起的尴尬,正被烟雾、阳光一点一点蚕食。
“到长椅那边坐坐。”杨亚华提议。
“嗯。华哥怎么在这里?”
“在复旦大学培训。今天逛曦园,没想到碰上你这个混小子。”
“给你丢人了。”
“不,伤到自尊都没有表示,就没血性了。不过,说话要文明些。没有受伤吧?”杨亚华尽量站在张云岫的立场上说话,自己感觉都很别扭。因为杨亚华还没有曲意逢迎过谁,哪怕是领导。但为了帮忠贞的尹婷婷,挽救病中的表弟,他却放低了身段。渡人如渡己,渡己亦渡人,何况是自己表弟呢?想到这里,杨亚华灵台澄澈。
“没有,只是拉扯了几下。”张云岫挠挠头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打小的习惯,嘿嘿,改起来麻烦。还在腊津市?”
“没有,调到省里了,当副省长了。五年了,为什么不回家?”
“哪有脸哟?不责怪你就不错了。”张云岫便埋头抽烟不说话了。杨亚华怕把他追急了,四顾周围景色,陪着他抽烟。
长椅在一片浓荫下、另一块草坪边,旁边小溪倒映着假山、小桥、天空,与小溪相连的荷塘没有往日的碧绿,已显枯萎的颜色。身材、容貌相似的两兄弟并排坐在长椅上,五年时光刻下岁月迥异的痕迹:因日晒雨淋、饥餐露宿的缘故,张云岫的骨骼、肌肉间棱角分明,裸露的皮肤颜色呈现出高原特有的明暗对比,再加上略微佝偻的肩、飘忽的眼神,透着打工仔的辛酸;因应酬久坐的缘故,杨亚华身上出现“办公臀”“啤酒肚”,再加上沉稳的步履、斑驳的鬓发,举手投足间体现了知识分子的l劳心与自信。
“受苦了,兄弟!”兄弟俩续上烟,杨亚华再次找到可能引发共情的发问点。
张云岫沉吟着,嘴唇欲开又合,瞳仁里闪过一丝晶莹,又低头抽烟无语。怎能不苦?五年来,砌过砖,扛过包,埋过线,睡过桥洞,肉体在烈日寒风中翻滚。五年来,他抛千万财富,弃真诚待她的女人,寻找那飘渺的初恋,精神在歉疚中煎熬、在寻而不得与回而违诺中迷茫,找不到心灵休憩的港湾,焉能不苦?当听到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