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二十五年,秋高气爽,贺兰信一瘸一拐走上云川城北外官道旁的小土坡,喘了口气,坐在一株巨大的杏树下擦了擦额间的汗,低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
包裹里放着几颗溜圆的紫色李子,看得人食欲大增。贺兰信挑了一颗色泽饱满圆润,向上空一抛,浓密的树枝间便现出一只洁白纤细的手,准确的接住了那颗李子。
贺兰信带着笑意仰头望去,只见一女子身着青蓝色镖局服制,衣物的裁剪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修长的身线。她此刻头戴兜帽将面容隐藏,腰间系着两柄短刃,此刻正半卧在他头顶上方一支粗壮树枝上。
他冲着对方小声道:“明儿,快下来吧,眼看着那帮劫匪就要到了。”
贺兰明将李子放在嘴边轻咬,酸甜的果汁让她瞬间清醒不少,待她吃尽吐出果核,抬手掀开帽帘向不远处黄土山口望了一眼,才冲着树下的贺兰信道:“无妨,我在这里看着,你先吃些李子。”
贺兰信见她如此,便也放心的靠在树上吃了起来,他腿脚本就行动不便,为了不耽误贺兰明行动,他加快步子赶来此刻也着实疲累的紧了。
说起这李子还是他出云川时,龙家大小姐亲自从运送的水果里挑选出来让他带给贺兰明的,他知道贺兰明不喜吃酸,便又精挑细选了颜色最紫最红的带在身上。
就在贺兰信吃下第三颗李子时,蓝色的身影从树枝上一跃而下,立在他身前。他忙咽下果肉,擦着嘴起身道:“可是有情况?”
贺兰明将头上的兜帽紧了紧,冲着贺兰信道:“阿信,咱们这一趟给龙家报的多少钱?”
贺兰信一听,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册子,翻了几页道:“这一次是十两银子。”
贺兰明一边听一边将手腕和脚踝的绑带紧了紧,道:“你回去跟龙凝儿说,这一次翻倍,还有,让知府老爷请我一顿酒。”
贺兰信一听,诧异道:“明儿,你这是……”
贺兰明揭开兜帽的一角,明媚的眼眸透出一股女子少有的凌厉与自信,望着贺兰信的眼角露出一抹笑意,这样的表情在贺兰信眼里是那样的充满摄人心魄的魔力,“这次可是齐云寨的土匪,一举拿下的话要费些时力,而且这是最后一次。”
还未等贺兰信再开口,贺兰明早已提着一双短刃站在了黄土弥漫的官道上,浮土蹭上了她黑色的鞋面,却没有影响她一丝一毫的气势,反而有种以一当百的魄力隐隐浮现。
贺兰信看着官道上煞有一夫当关阵势的贺兰明,忽然有种她才是真正劫道抢劫的人的错觉。他不禁连忙扭头向着云川城的方向跑了去,说什么也不能让贺兰明吃亏得赶紧搬救兵。
云川城西北郊,从年初冒出了一伙匪徒号称齐云寨,说是什么神仙庇佑,洪福齐天的意思。四十多名匪徒占据了一片靠近西罗和大启边境无忧荒原东北部的土山沟壑,滋扰附近乡民。而无忧荒原以西便驻扎着西罗二十万边境军,由摄政王纳兰鸿率领监视着大启边境的一举一动。
官府镇压数次后,这群人躲进了土山坳中匿了踪迹,山沟纵横百里,官府一时半刻竟是再找不到他们的据点,便也只能偃旗息鼓,等着换防之后来的边军来镇压。
可边军有朝廷军饷粮草做后盾自是等得起,当地老百姓却等不起,原本一条通往北部重城津梁的官道便因这伙盗匪而逐渐人烟寥落。百姓们宁愿从云川以东绕更远的路去北境也不愿冒险从西北边的官道上走。
官道荒废,来往商旅便也就此断了,周围做商贸的许多店铺字号也跟着没了生意。有些胆子大的,想要过官道,却大多有去无回,就算是逃回来的,身上钱财全失,货物也被洗劫一空。除了遍布整个大启的龙威镖局因镖师的武艺高超,在整个大启武林数一数二外,其余竟是无人再敢铤而走险。
不少商户联名请求官府出面,可官府却也无能为力。一则衙役武功太弱平日里城中治安还可以,但遇上不要命的劫匪,没有哪个衙役愿意冒险;二则,年初剿匪,已经损伤了部分衙役,此时官府已无足够人手可以去镇压匪徒,只能先按兵不动,宁愿拖着将这烫手山芋交给边军,也不愿再花人力物力。
若不是龙威镖局秋季西境走镖,龙凝儿担心镖局生意有损,这才让贺兰明出面解决棘手问题,而官府一听有人肯出面,自是一百个乐意,好吃好喝的供着龙威镖局的镖师,但,要钱没有,要人,更没有。
最终只剩下贺兰明一人承接了这趟生意,独自埋伏在这官道上,面对这群匪徒。
午时的天,干燥异常,平地忽然起风卷起浮土连片,一时天色也染上了一抹土黄。贺兰明站在路中央,好整以暇的望着不远处已押着一辆双驾马车和六名仆役而来的几名土匪,一动不动。
领头人正美滋滋的想着等到了自己的营地里,便要好好享受一番车上女子的容姿身段,不想定睛一瞧,前方不远处一个青蓝色身影,头戴玉色帷帽雌雄难辨,双手个持一柄短刃闪着青芒,挡在路中央。他没曾想着已荒无人烟的官道居然还有人敢来送死,心中不快,提刀指着对方道:“哪里来的野猫野狗,识相的就给我滚开!免得爷爷我多造杀戮。”
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