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明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监牢外照射进来的灯火,一阵钻心的痛顺着手指和脚趾传到了心脏。她忍痛艰难的撑起一点身体,但只觉得左腹处传来撕裂般的痛,竟是让她倒抽一口气,缓和了许久才将钻心的痛感压制下去。越是如此她越是想要起身查看伤情,几次之后竟是将自己折腾的再无半点力,只能缓缓靠在墙角的位置,喘着粗气。
就在她想再屏着一口气掀开衣服查探伤势,却听见不远处狱卒焦急又凌乱的步伐由远及近,“爷,您不能来。陛下吩咐了,方家侍婢是要三司亲审的,您不能私下……”狱卒的话还没有说完,贺兰明面前已多了一个身影,将她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下。
他们有多久未见了,此刻他风尘仆仆目光如血,青筋顺着眉角一直延伸到鬓间。
她知道他心中有多痛,亦如现在的她。
“开门。”冰冷的声线传来,语气不容置喙。一旁的狱卒犹豫片刻,还是开了门。
夜君泽冲进牢房,不顾她身上的伤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瞪着她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二哥的死究竟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都知道些什么?!”
贺兰明惨然一笑,虚弱道:“王爷这么着急,是想刑讯逼供吗?”
夜君泽看着贺兰明黯淡的眼眸,忽然就没了方才愤怒,松了手将她向后推了一把,道:“只要你说,我保你一命。”
贺兰明踉跄的靠在身后墙壁上,哼笑了一声,“我的命好值钱,可谁能保得住?”
夜君泽愤怒道:“贺兰明,我只想知道有关于二哥和影宗还有朝阳军旧部的真相,你在方府时日不短,方奕又那样宠爱你,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贺兰明的脚此刻根本不着力,缓缓顺着墙壁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她双手撑地,看着身下杂乱的稻草想起恒觉说过的话,他们不过都是这凡尘的一粒尘埃。有他们或没他们这个世间依旧有着自己的运行规律和法则。
想到这,贺兰明不禁抬头仰视夜君泽,他的眉目依旧那样俊朗迷人,此刻就算充满戾气,也并没有如夜君洺眼眸中的阴诡之气,那是他对亲人骤然离世的不可置信,对痛失兄长的愤怒和悲痛,还有对她的失望。
她心里终于承认她曾经对他是动了心的,那份心是对世间美好的向往,是对自己命运的鄙夷。可是现在当他们站在这样对立的局面时,一切美好都被打破,剩下的不过是奄奄一息的真相,还有顷刻间人头落地的结局。
她看着夜君泽满目愤怒,眼眸中没有丝毫怜悯。刹那间她恍然大悟,当日他施舍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恰巧遇上罢了。换作谁那般潦倒模样,他都会出手相帮,正如当时换做是谁路过都会觉得包子铺的老板咄咄逼人,会出言相阻一样。毕竟对他们来说一两个包子就能解决的事根本不是事,反而还能换来对方的感激,何乐而不为。
贺兰明恍然想起金州的张远辉,贪污渎职哪一项没做过,不也是大把的金银散出去做好事,为的不就是死了之后能不下地狱,阎王爷问起来他也是做过好事的人。正因如此,当年张远辉才会对他们三个孩子不加防备,才会有了之后的灭门案。
贺兰明看着自己糊满血痂的双手,手掌粗糙的纹理和指腹磨起的老茧不都是在那一场场杀戮之中练就而来,说到底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她又怎么会应下夜君洺的吩咐去西河驿杀宁王换自由。
人都是自私的,位高者为了巩固地位,视人命如草芥,党同伐异的背后不就是要斗个你死我活。而她,恒觉还有小虎,更不过是这一场场斗争中最容易被牺牲掉的棋子罢了,谁又会怜惜一个棋子的性命?
所以她又替夜君泽难过什么,生处这样的位置,不就是该做好孤家寡人的准备吗?
夜君洺不也是如此一点点小心算计成败算计人心,才成为现在谁也难以撼动的楚王。方奕顶了罪,他便再无后顾之忧甚至将来位高权重荣登大宝也未可知,可谁又会为了他们这样的人的死而难过?
说到底,楚王继位,他们不也是个死。想起夜君洺那如狐狸般诡谲的眼神,贺兰明忽然就不想让他们这样的人这般称心如意,你想要我死,我偏要活着,让你寝食难安,让你什么时候都感觉头顶像是悬着一把刀,随时会落下,而落不落只论她开心不开心。
贺兰明笑了泪也跟着笑一同从眼角滑落,原来把别人的命攥在手里的感觉是这样的一种滋味。
“我不知道。”她不能就这样认了一切,她不想便宜了这里每一个人,她要活下去,活着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的结局。
夜君泽上前蹲下身,看着落寞的贺兰明,再次发问,“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否则……”
贺兰明看着夜君泽,问道:“否则什么?否则就不保我的命了对吗?”
夜君泽看着贺兰明,她明明眼角有泪,却毫无伤情之意,不禁一时发怔,他们不过见过三次,两次在船上,一次在他临走前她悄悄来送他。那时他对她充满了好奇和感激,那样的境地,就连哥哥和外祖都要避嫌,她却能来送他,他心中感动,可当日说出口的不过仅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