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郊外——
昨夜刚下过淅淅沥沥的雨,雨丝纷纷从天而降,打湿了狭窄的土路,棕黑色的泥土变得泥泞不堪,人走过后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连干净的鞋底也粘连上了不少泥。
郊外鲜有人烟,偶尔有牧牛的孩子赶着牟牟叫的黄牛经过,在不近不远处留下一堆牛粪,上面盘旋着几只饥渴的苍蝇。
低洼处积水难消,四方污水汇成一个小小的泥潭,人若是不小心踩上去便会陷到里面去,再拔出来已经是一只裹满了黑泥土、散发着腥臭的脚了……
方行了几步,梦如的柳叶眉已经拧成一团,她绝望地发出一声叹息,手提着裙摆踮着脚尖跟在白攸之身后,不时发出细小的尖叫,价格不菲的裙摆末端已经染上了点点泥土,一双精致的绣鞋更是花纹难辨。
“公主,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小洁附在梦如耳边低声道。
“不行,我既已说了要和攸之哥哥学破案,就不能半途而废。”梦如义正言辞地说道。
“攸之哥哥,你等等我呀。”梦如蜻蜓点水般踩在泥路上,一路小碎步和白攸之并行,攀住他的肩膀说道。
疏桐只觉得心中醋海翻波,她和谢屿天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望着梦如攀附在白攸之身上,有如一根攀附在木槿树上的菟丝子,看着真叫人火大。
她酸眉醋眼地学着梦如的样子说道:“攸之哥哥,你等等我呀。”然后用一只狗尾草随意地拍打着两旁的枝叶。
谢屿天强忍住笑,说道:“有人身上醋味真浓,早上喝了不少吧。”
疏桐正愁没地方发作,举起狗尾草就往谢屿天身上戳:“你还说……”
谢屿天作势要跑,疏桐抓住他胳膊上的衣服就逮。
男子的力量远远大于女子,谢屿天一脱身,疏桐扑了个空,差点仰面跌在泥路上,谢屿天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凝固,转退为进伸手搀住疏桐。
疏桐跌进他的怀里,胯骨撞到他的仵作箱上,骨头撞击木质物发出一声闷响,疏桐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气。
吸进了谢屿天的专属气息,淡淡的,草药的香气……是紫苏子。
紫苏子具有防腐抑菌的功效,谢屿天是仵作,身上有紫苏子的香气并不奇怪。
谢屿天亦有些恍惚,他下意识低头,从未如此近地看过疏桐。
还真是……倾国倾城貌。
他倏忽意识到十分不妥,连忙用手搀着她,自己后退了两步,拉出一条安全的距离。
疏桐尴尬地轻咳一声,抬眼向前望去,幸而白攸之和梦如等人都在前头走着,无人撞见。
“走……走吧,快跟不上了。”疏桐转移话题到。
“哦。”谢屿天颠了颠自己的仵作箱,若无其事地应着。
二人再无言,埋头走着。
白攸之远远看见前方围着几个捕快,一背着柴火的老伙计手里还举着一把斧子,好奇地张望着,那捕快连忙驱散闲杂人等道:“御查院办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去,不要好奇!”
那老伙计的好奇心实在浓烈,依然顶着胆子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看到地上那只被斜斜砍断的人手,这才发出啧啧的叹息声,背着柴火向远处走去。
不出意外的话,见到这只断手能够成为这个老伙计好几天的谈资。
“白大人,你可算来了。”丁仝脸色十分不好:“我在御查院呆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么惨的尸体。”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白攸之问道。
丁仝抬眼看了看梦如道:“刚来不久,这公主……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看不起我不是?”梦如自信满满地质疑道。
“小的不敢……那尸体碎片就在前方,大人快去看看吧。”丁仝指着前面不远处,又对谢屿天道:“谢仵作,我们不敢轻易挪动这些人体碎片,就等着您来查验呢。”
谢屿天赞许地点点头,跟了上去。
“嗬。”连见多识广的谢屿天见了这凶残的人体碎片都要惊叹的程度。
“啊啊啊啊——”一声无比惨厉的声音划破天空,仿佛要震碎苍穹。疏桐只感觉自己的耳膜就要被震破了,连忙用手塞住耳朵。
此刻的梦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花容失色地尖叫道。
她的双手紧紧攥住手中的白色手帕,一双秋眸塞满了恐惧,耳边仿佛响着霹雳,听不见任何人的说话声。
紧接着,梦如只感觉脚掌头皮发麻,全身出虚汗,一股寒气从天灵盖涌起,缓缓地往脚趾下沉,与此同时一股血气自胸腔内起,直往喉咙上面涌……
她浑身战栗,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下一秒,她竟然吐出一口鲜血,随后两眼一黑,双腿一软,直直跌落了下去。
“公主!”小洁万分着急地喊道:“公主你怎么了!”
疏桐虽不喜梦如,但好歹她也是一国公主,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连忙上前,翻过梦如的手,掌心朝上,亦食指和中指探梦如的脉搏。
随后,她用拇指用力地掐梦如的人中,说道:“梦如公主是过于害怕气血攻心,无大碍,好好休息即可。”
“把公主抬回去吧。”白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