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排穿着绯色宫服的宫女,一行一动十分齐整,她们约莫有四五十人,手里各端着一精细雕刻的梨花木托盘,上面用彩色透明的瓷碗盛放着不同的菜品。
那领头宫女上了年纪,和身后之人所着衣裳不同,她在胤天翔和宸妃桌前跪下道:“奴婢给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娘娘们请安。今晚的夜宴统共有四到奉、四热荤、四冷荤、四双拼、四烧烤、四冷素、四甜点、四甜菜,望陛下、娘娘和诸位大臣们能畅饮开怀!”
胤天翔点点头,道:“有心了。御膳房这几日辛苦了,夜宴后去内务府领赏。”
那奴婢得了皇上的夸奖,遮掩不住脸上的欣喜之色,继续道:“谢陛下赏赐!先上的是什锦头盒一个,热荤蟹黄鲜菇、玉簪出鸡、夜合虾仁以及炝炒猪腰,冷荤酥姜皮蛋,凤眼腰……”
只见那被蒸得鲜红的蟹壳中盛放着满满的蟹黄,几朵泛着油光的蘑菇点缀其间,剥过壳的鲜虾经油爆炒后灌入汤汁,咬一口那汤汁便溢满口中,回味无穷,那皮蛋更是切得细细薄薄,摆成了一团花儿的模样……
疏桐扯了扯白攸之的衣袖,附在他身旁低声道:“这也太丰盛了吧?把我看得饿了。”
白攸之解释道:“天子位尊,享三十二道菜,皇后同宸妃与之共食,一品大臣享三十道菜,余下众妃嫔享二十八道菜,按官阶品级依次类减,其中大有学问。”
疏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胤天翔举起筷子,在每一道食材前夹了一口送入口中,便不再碰。
“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得知陛下的喜好,每道菜只吃一口,原来竟是真的。”疏桐低声同白攸之道。
白攸之点点头:“这是胤朝传下来的规矩。”
“诸位大臣们皆是胤朝的肱骨之臣,这么些年来为胤朝鞠躬尽瘁,令人钦佩不已。今日略备薄酒,还望各位大臣能赏脸喝一杯。”说罢宸妃命身后贴身侍女倒上一樽酒,右手捏酒耳,左手托杯底,恭敬说道。
“多谢娘娘体恤。”道玄年起身行礼作揖道:“只是我这老匹夫多年征战沙场,曾当着众将士的面立下誓言,绝不沾酒,以肃军纪,还望宸妃娘娘体谅,臣愿意以茶代酒,敬娘娘一杯!”
“道将军这是十分不给我面子呀。”宸妃娘娘打趣道:“一杯酒而已,无妨。道将军难道不是个爽快人?”
左丞亦举起酒觞道:“道将军不胜酒力,臣来替他喝上三杯!”说罢仰起头来一饮而尽,还将空空如也的杯底亮出来给众人瞧瞧。
道玄年久经沙场,为人十分好强,见左丞酸言酸语,哪里耐得住性子,加之宸妃娘娘面露不快,便一狠心道:“也罢,臣敬娘娘一杯!”
余下几位武将虽不情愿,奈何宸妃娘娘盛情难却,也半推半就地喝了不少。
他们本已多年不饮酒,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便感觉人轻飘了起来,晕晕乎乎的。
只白攸宁意志坚定,不论宸妃如何劝慰愣是滴酒不沾。
“白大人,这可是松醪酒,正所谓松醪酒好昭潭静,闲过中流一吊君。十分满盏黄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尘。对此欲留君便宿,诗情酒分合相亲。可见这酒卓然不凡,白大人试试?”宸妃娘娘抬手示意白攸之,似乎不愿轻易放弃。
“行了行了,白爱卿不饮酒,宸妃也莫要逼他了。”胤天翔打圆场道,白攸宁方才躲过一劫。
“谢陛下体恤。”白攸宁道谢。
宸妃也只好莫再说什么,转过身子热切地给胤天翔夹菜。
酒气在保和殿内蔓延开来,十几个硕大的酒坛很快皆空空如也。
这时,宸妃放下酒觥,靠在胤天翔身侧低声说着什么,胤天翔点点头。
“你瞧,宸妃娘娘不知咬着耳朵同皇上说着什么。”疏桐举起玉箸,夹了一片刀功极好的猪腰片,送入口中道。
只见宸妃娘娘起身,自右侧台阶下,极为低调地闪身而出,随后一宫女也紧跟其后。
“左丞倒是还在那儿,”疏桐瞥了一眼饮酒正畅的左丞道:“攸之,是否要跟上前去看看?”
白攸之沉思了片刻,道:“我跟上去瞧瞧,你和谢屿天在这儿给我打掩护。”
“嗯。”说罢白攸之一路小跑追上宸妃,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趁着夜色,宸妃四下张望着,见无人跟踪方才又放心地朝前走去。只见她亦步亦趋,宽大的木屐绣花鞋发出局促不安的哒哒声,辗转几路,在沉香亭前停下了脚步。
她从袖中掏出一约莫三寸的木哨,对着漆黑的夜色吹响了哨子,没过多久,一只白鸽扑落落地飞来,停在了沉香亭柱子旁的栏杆上。宸妃从腰间取下挂着的手帕,将左手食指送至唇边,狠狠咬了一口,血珠很快渗了出来,宸妃就着这血珠,在雪白的手帕上一笔一划地书写着什么。
书信写好过后,她将受伤的食指含在口中止血,一面将手帕细细叠好,绑在那信鸽如枯枝般的脚上,拍了拍那信鸽,那鸽子扇了扇翅膀,双蹄一蹬便向那辽远的夜空飞去……
待一切成功后,宸妃娘娘方才舒了一口气,步态稍稍和缓,如释重负、不紧不慢地向太和殿走去。
待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