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氏紧紧抓着孙子墨儿的手,在一位婆子的带领下进了沈府。
这么大这么好看的宅院,院子各处都有人各司其职地在做事,看着比沈家在太原府的老宅还要气派。
祖孙二人看得目不暇接。
墨儿小声道:“娭毑,这宅子好大,好好看啊!”
沈林氏下意识地握紧孙子的手,小声问:“路上教你的那些话都记住了么?”
“娭毑放心,我都记住了。”墨儿点点头。
沈林氏的男人虽说是沈家的旁支,但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当年她嫁进门那几年,日子过得还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是男人因病早死,只给她留下一个儿子。
她靠着家里的田地、积蓄和族中的接济,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长大,娶了媳妇过门,也如愿地抱上了孙子。
谁知好景不长,儿子和媳妇竟然因为一场意外双双殒命,将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儿丢给了她。
家里的田产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家里为了给儿子娶亲也几乎花光了积蓄。
她年纪也越来越大,想出去做工都备受嫌弃。
所以当听说嫡支那边要找个同宗的孩子认在许氏名下做养子,只要给她丧驾灵、日后年年扫墓祭拜,不但会一次性给一笔银子,以后孩子每年的开销用度也都由他们负责,直到孩子成人为止,沈林氏立刻就动了心思。
尤其沈老太太只要求将许氏人做养母,并不是把孩子过继过去,对沈林氏来说,简直是最合适不过的事儿了。
但是宗长一共选了三个孩子,带去给沈大老爷过目。
好在沈大老爷心善,也早就知道沈林氏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加上墨儿也的确聪明机灵,所以就选中了他。
祖孙二人坐着马车,一路从老家赶了过来,今日上午刚到,这会儿正要被带去见沈老太太和沈仲磊。
很快,婆子带着二人来到老太太住的盛合院,门口已经有个生得十分漂亮的丫鬟等在那边。
婆子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哎呀,外头风凉,春兰姑娘怎么还亲自出来了呢!”
“老太太等着呢!”春兰没理会婆子的假意殷勤,冲沈林氏和墨儿笑笑,道,“老夫人和小少爷跟奴婢进去吧。”
沈林氏哪里敢当她唤一声老夫人,连称不敢,然后才领着墨儿,跟在春兰身后|进了院子。
沈仲磊是个大孝子,沈老太太来之前就早早叫人收拾了这处院落,并且亲笔题了“盛合”二字作为院名。
沈老太太住进来之后,他更是恨不得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这里送,所以盛合院比沈府其他地方看起来还要更加奢华一些。
沈林氏和墨儿越发紧张,都不敢再随便四处打量,全都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跟在春兰后面,绕过影壁,穿过中庭,来到第二进院中。
堂屋门口的小丫鬟看到春兰带人进来,立刻挑起门帘子,笑着说:“春兰姐姐可算把人带过来了,老太太刚还问呢!”
正说着,屋里就传来了询问声:“是不是人到了?”
“来了来了!”春兰顾不得跟小丫鬟寒暄,赶紧把人带进屋里。
沈林氏是见过沈老太太的,她每年都带着墨儿去沈府磕头拜年。
一小把银瓜子或是几个刻着吉利话的银稞子,对沈老太太而言是随手给孩子的压岁钱,
对祖孙二人来说,省着点儿却能够小半年的花销。
但是今日再见到沈老太太,却好像比当初在老宅的时候更有气势了几分。
沈林氏忙拉着墨儿上前见礼道:“见过老太太!”
墨儿直接跪下磕了个头。
“哎呦,好孩子,快起来。”沈老太太叫人把墨儿扶起来,又扭头对沈林氏嗔怪道,“定是你教的对不对?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儿都太较真儿。
“大家都同宗同族的,天天这么客气累不累得慌?”
“还不快看座,上茶,再拿些孩子能吃的点心上来。”沈老太太一叠声地吩咐。
话音未落,春兰已经端着点心盘子进屋来了。
“老太太提前好几天就吩咐让后厨想着准备,谁敢忘了。”
沈老太太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叫你出去迎客,瞧你那拖拖拉拉的劲儿。”
“哎呦,老太太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春兰忙分辩道,“还不都怪二门上的婆子,越发不像个样子,都不知道传两顶小轿给客人坐,硬生生领着人走过来的。”
“叫人罚她一个月的月钱!”沈老太太沉着脸吩咐道。
沈林氏听着她们主仆的对话,心里登时不安起来。
她年纪轻轻守寡,到现在一个孤老婆子拉扯着孙儿过日子。
与人为善、吃亏是福几个字几乎都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此时一想到有人要因她受罚,哪里还坐得,赶紧欠身道:“老太太,我们一路车做得久了,走几步反倒活动活动,不碍事的,您可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儿生气。”
沈老太太闻言道:“你们这老的老小的小的,一路过来也实在是辛苦了,今日面也见了,有什么事儿都且等明日再说,先去安顿住下,好好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