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儿子去上工之后,葛福回去把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疏漏之后,才换了身儿专门留着过年过节走亲戚才穿的衣裳,把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的,走到大门口,回身缓缓将这个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小家环顾了一周,这才锁好门离开。
前几日岳淳来找过他,说徐大夫已经凑齐了药材,开始炮制药丸了,让他三日后过去。
今日,正是说好的日子。
走到巷子口,迎面遇到一个老邻居。
“呦,根生爹,怎么打扮得这么体面,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怕不是要再讨婆娘了?”
“净瞎说,我都多大年纪了,讨什么婆娘。”葛福扯扯衣襟,笑眯眯地说。
“看你这样就像是有什么好事儿一般,说出来我也替你高兴高兴。”
“能赚钱,你说是不是好事儿?”
老邻居眼神里透着不信,脸上却还挂着笑问:“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能不能带我一个?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要发财大家一起发嘛!”
“这差事你做不来。”葛福说完快步离开。
“切!就你?还赚钱?”老邻居看着葛福的背影,不悦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如回家做白日梦来的更快吧!”
葛福没理会身后的声音。
今天是个大晴天,晴得透亮,天空都显得比往常高了许多。
难得的好天气让他的心情很好,脚步轻快地朝目的地走去。
一直走到仁和大街路口,葛福的脚步才渐渐放缓,却没有停下来。
他一路找到岳淳说的地址,准备敲门的时候,抬起的手却迟疑地停在半空。
院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你来了。”岳淳神色复杂地道。
他没等到季含薇的回信,却先等到了最后一味药材和葛福。
人既然都来了,再多说也无用。
岳淳没有让人进门,而是直接交给他一个药瓶道:“里面一共有两颗药,你现在吃一颗,明早再吃一颗,觉得不舒服了就赶紧去医馆看病。
“知道潼娘子的医馆在哪儿吧?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葛福接过药瓶,笑着点头道:“知道知道,就在这条街上,我前两天还专门过来看过。”
岳淳盯着葛福手里的药瓶,想着徐启荣之前的交代,说让他必须看着对方吃下第一颗药。
但是他嘴唇蠕动几下,却还是没能将这话说出口。
他跟在徐启荣身边多年,见多了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
很多人到了临死关头,会突然爆发出特别强烈的求生欲。
所以即便葛福一直表现得十分从容赴死,岳淳也还是希望他能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
所以他又一次违背了徐启荣的交代,没有将催促的话说出口。
葛福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拔掉瓶塞,倒出一枚棕褐色的药丸,抬手就丢进嘴里,也没用水就直接吞了下去。
他吃完药,将瓶塞塞好,把药瓶揣进怀里,然后笑着对面露吃惊神色的岳淳道:“我就是个药罐子,从十几岁开始吃药吃到现在,早就习惯了。”
岳淳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回家吧,今天晚上可能会不太好过,如果实在坚持不住,也不必非要等到明天吃完第二粒药在去看大夫。
“这里是二两银子,你先拿着,看病总是要用钱的。”
这钱不是徐启荣交代的,而是岳淳觉得葛福可怜,自掏腰包拿的。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最后只抬手拍拍葛福的肩膀道:“有什么想吃的就买点儿,也别太苛待自己了。”
葛福攥着银子,有些意外地看向岳淳,终于卸下了脸上的假笑,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道:“我家那小子总说天天吃得没油水,干活都没力气,一会儿我去切两斤肉,再打一壶酒,我们爷俩晚上好好吃一顿。谢谢!”
岳淳目送葛福走远,直到看不见他略有些佝偻的背影,才心情复杂地关上院门。
还不等他走回屋里跟徐启荣回禀,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岳淳还以为是葛福有什么事儿去而复返,转身回去开门。
“怎么,还有什么事……”
谁知门外竟停着一辆马车,敲门的正是车夫。
马车的车帘一掀,季含薇从里面下来。
岳淳刚准备上前打招呼,却见季含薇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回身看向车厢内,伸手做出要扶着谁的样子。
紧接着,岳淳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元心凝被季含薇扶着下了马车。
真是命运弄人,前后脚相差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如果葛福能晚来一回儿,或是元心凝能早到一点,事情的走向也许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他瞬间心绪万千,喉头甚至都有些哽住,都没第一时间上前打招呼问好。
元心凝上了年纪,许久不出远门了,尽管路上已经尽可能找时间休息了,却还是觉得颇为疲惫。
季含薇看到岳淳站在门口发呆,微微蹙眉问:“师哥在家么?”
“老爷在家,二位快请进。”岳淳这才缓过神来,“我给二位带路。”
元心凝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