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头?”沈老太太明知故问。
沈仲磊推门而入,两眼通红,看也不看许氏,直接扑到沈老太太跟前,嚎啕大哭道:“娘,儿子不孝,这么多年,亏得儿子还自以为孝顺,不成想一家子都在因为我而吃苦,儿子白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竟连枕边人都没看清楚过,儿子有愧啊……”
“儿啊,你不是该去前衙办公了么,怎么过来了?”沈老太太一脸惊讶,紧接着又难过地不断摇头道,“都怪娘不好,当初没给你挑个好媳妇啊……”
“娘,您若是这样说,就真让儿子无地自容了!”沈仲磊老大不小的人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从小到大,娘都一心为儿子打算,娘有什么错,都是那恶妇的错!”
自打沈仲磊从外面进来,许氏就彻底麻了,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沈仲磊跟沈老太太抱头痛哭。
此时,沈仲磊一句“恶妇”,彻底击垮了许氏的心理防线。
她崩溃大哭道:“老爷,你有没有心,你说我是恶妇?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一嫁进你们许家就做后娘,上有婆婆要孝敬,下有孩子要养……”
“我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到你被派了官,我想多赚点钱还不也是为了这个家,我——啊——”
许氏话没说完,就被沈仲磊一巴掌给打断了。
沈仲磊怒道:“我丧妻有女,是一开始就跟你家说过的,从未有所隐瞒,你若是不想过门就当后娘,大可以不同意这门婚事!没必要现在还拿出来说事儿!
“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一直对你尊重有加。家里的事一直有母亲操持,我不过是要你上孝老人,下爱子女,天底下哪个为人妻、为人母的人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你怨责颇多?”
许氏捂着逐渐红肿起来的脸颊,抬头看向沈仲磊,哀声问:“老爷,你说你尊重我,你怪我怨责颇多,那我今日倒要问问你,你关心过我么?真心喜欢过我么?
“我在你眼里,究竟是谁都可以替代的沈夫人,还是许玉柔?”
这个问题在许氏心里已经搁了许多年,却一直自欺欺人地不敢问,如今总算是问出来了。
沈仲磊被她问得一怔,随后答非所问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许玉柔,然后才娶你过门让你做沈夫人的。”
许氏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老爷,嫁给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跟自己较劲,跟你心里的那个人较劲。
“我以前总想,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别说是人心,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吧?
“后来我才慢慢发现,自己当初真的是太天真了。你觉得你给了我你所能给的一切,却唯独除了你的心。
“你心里只有一个人,而且早就在心里把她捧上了神坛,谁又能比得过一个被神化了的死人呢!
“你的心既然不在我身上,还不许我去找点别的依靠么?
“生活和心总得有一个是甜的,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把日子过下去吧?”
这些话,许氏在心里憋了好几年了。
当初在老家的时候其实还好,两个人都还年轻,新婚燕尔,加上沈仲磊在外读书,两个人聚少离多,掩盖了许多矛盾。
许氏对待沈天舒,也并非从一开始就不好。
否则不说别的,以沈老太太对沈家上下了如指掌的那个劲儿,她是不可能隐瞒过去的。
沈仲磊高中后外放为官的消息,让许氏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以后就可以跟夫君长相厮守。
谁知当真日日相对,她才发现,沈仲磊的心其实从来都不在她身上。
尤其当沈天舒一天天长大,模样长开之后,跟她过世的娘越来越像。
许氏不知多少次看到沈仲磊用复杂的眼神久久凝视着沈天舒,然后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当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许氏也许并不很清楚。
但她心里明白,绝对不可能是她许玉柔!
从那之后,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折磨沈天舒。
而原主自打记事起,就是被许氏照顾,所以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逆来顺受地承受着来自许氏的折磨,直到最后丢了自己的性命……
许氏这番话说得真情实感,哀声切切,也的确戳痛了沈仲磊的心。
他自己心里装着的人是谁,他自是最清楚不过。
其实也不是沈仲磊有多痴情,主要是刘雅轩香消玉殒得太早,在两个人正是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刚生下第一个孩子后便卧病在床,很快就撒手人寰。
两个人根本还没开始进入长期生活的琐碎和磨合期,就这样突然地天人永隔,留下的全都是对方最美的样子和最幸福的回忆。
刘雅轩过世后,沈仲磊受伤颇深,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整个人一下子清心寡欲起来,仿佛对男女之情再无兴趣了一般。
也正因为此,沈老太太当年着急不已,抓紧时间相看人选,刚满一年就立刻给沈仲磊张罗续弦。
沈仲磊对许氏,的确从未有过悸动,更多的是传宗接代的责任,再加上家里也的确需要有个女人操持。
但他感受过两情相悦、琴瑟和鸣,虽然时日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