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没想到薛夫人会问这件事情,她放下夹着蒜苗的筷子,抬头看着那人的眼睛,她的眼珠像是风沙磨砺后的黑石,知道说假话是没用的,婆母这样的大族宗妇,什么黑白没见过,便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是我大姐。”
“林长宜?”
那清茶的雾气缥缈,蒸腾在两人的视线中间,林照微微低头,乖觉的承认道:“是,大姐想毁了我的婚事,借上次婆母求字的事情作假,再挑唆李宵在宴席上发作,让我在庆京城身败名裂,只是没想到我也有防备罢了。”
“原来是这样。”
薛夫人眼前的茶白气缓缓散去,放下茶盏,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倒是好心机。”又抬头挑眉,“你也好心机。”
林照无言,只在心里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谎。
“办得好。”
薛夫人平静道:“这便是我看中的儿媳妇,不做缺德事,却也不能让恶人白白咬上自己。”沉默片刻,忽而讥讽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家和陈家是不会看上你大姐的,这孩子我知道,生性狡诈,为人不良,美人皮多的是,况且你大姐只是颇有些姿色,真正倾国倾城的绝色,你还没见过吧。”
林照不知道薛夫人说的是谁,那人也聊赖道:“不提也罢。”
饭毕,李素让人把食案撤了下去,林照扶着薛夫人往出走,后者想了想说道:“鲁王世子给薛道塞了两个姨娘,你知道吧。”
“知道。”林照平静道。
“两个戏子,我不喜欢,什么下九流的东西也配进我薛家的门户。”
薛夫人直言不讳。
林照怔了怔。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薛夫人冷着脸。
林照思忖刹那,忙道:“儿媳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薛夫人突然靠近又问。
林照不说话。
薛夫人突然哈哈一笑,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忙了一早上了,先回去汀兰水榭休息休息吧,薛道在那水楼上费了不少心思呢,看看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的话,就暂居别院,拆了重做,或者你逛逛这府里,除了薛道二叔的南府那头,选一处你中意的地方,拾掇出来再盖一处蒹葭阁就是了。”
林照道:“是。”
薛夫人伸手,李素接过,两人并肩往祠堂院外走,前者还嘀嘀咕咕的:“都说那林长宜美若天仙,我瞧着这林小二才是好模样,薛道这孩子真是没个气性儿,我要是他,怎么也得圆房了再走。”
李素哭笑不得,嗔怒道:“夫人。”
林照闻言,脸上霎时间红成一片,抬头一愣,薛夫人回头,正眼神深谙的看着自己,她也目不斜视,随即,那人转冷为笑,转身离开了。
春分瞧着,疑惑的过来:“少夫人,老夫人怎么……”
紧张。
林照和薛夫人打了交道后,只有一个想法,紧张。
她看似随心所欲,实则事事拿捏。至于刚才那句话。
两个戏子,我不喜欢。
话头没有铺垫,如此单刀直入,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少夫人,咱们先回汀兰水榭吧。”春分道。
林照点头。
祠堂在西院,出去后是一处供玩的园子,穿过去才能看到月门,只是这园子大的不行,连山拱桥,蓝湖凉亭,湖上还有小船靠岸,石桌上还摆着残棋,林照看了一眼,黑子已经被围困,是死局了。
园子里面有干活的丫头仆妇,一眼望去不下几十人,走走停停,倒是一片欢声笑语,不知道是谁瞧见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给林照请安,那人哪里受过这样的众星捧月,讪笑着叫她们忙,不必如此。
“这少夫人可真好看啊。”
“听说少夫人还写的一手好字呢,改日叫夫人写几个给咱们瞧瞧。”
“人家是主子,你还敢差遣人家?”
“那又如何,少夫人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
“这是刚嫁进来,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呢。”
众人窸窣着,偷偷看着林照,那人身姿浅约,珠穗行而不晃,如飘然拂过的杨柳细枝,心里不住的说,这才是坊间盛传的林二姑娘。
“这园子……怕是比咱们府上大上三倍不止呢。”春分唏嘘道。
林照轻应,林父阔大,那是因为祖父生前巴结颖王,得了一身好处,这薛府浩大,也是圣人登基后亲自赏的,可见朝廷烧灶有多重要。
正往前走着,脚下忽然砸了一个石子,春分猛地住脚,皱眉抬头看去,厉斥道:“谁这么不长眼睛!敢唐突了少夫人!”
“呦呵,脾气不小啊。”
不远处的粗壮柳树上传来一人爽朗的戏谑,林照看过去,茂密的树叶间遮着一人,看垂下来的衣摆,上面的绣花是宫廷的样式,衣着如此奢华,应该是这府上的主子,听音色耳熟,又这样大胆,了然轻笑。
“是止息吗?”她唤道。
春分疑惑的看着她:“姑娘说谁?”
林照见树上的人不答应,便又扬声道:“薛定?”
她这么一喊,周围干活的人都看了过来,眼睛各个瞪得老大,薛定可是这府上的混世魔头,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