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冷的夜,院墙里冒出的汩汩黑烟遮盖了月色,听着里面的人呼喊着,似乎火已经被扑灭了,林照的嘴唇轻动:“你是……薛道?”
“嗯。”
那人也不掩饰。
林照垂眸,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更紧张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担心是陈望或是他手底下的人,想转过身来,却再次被薛道按住:“别动。”
林照想说话,嘴竟被他捂住。
太失礼了!
她心里腹诽着,忽然听薛道颇有些大声的说道:“心肝儿,别急,明日我就去春意楼赎你,不要哭了,乖。”
林照闻言愤怒,春意楼可是勾栏,这叫什么话,她又不是肉妓!
“那边的!做什么呢!”
不远处传来一阵厉斥,林照赫然明白是巡查宵禁的武侯,怪道薛道忽然高声如此,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便也别过头去。
“看什么,还不快滚!”
薛道左手一翻,露出一块令牌来,皱眉厉喝。
那本要靠近的平京坊的武侯首领见到,立刻将佩刀收了起来,将自己的同伴往后揽了揽,陪笑着说道:“公子打扰了,您尽兴,末将这就撤下。”
说着,一行人快步走开了。
“这不是薛家公子吗?”
“宫里不是有消息说要娶林家二姑娘了吗?这怎么大半夜的还出来找春?还在人家二姑娘的墙外头,真是野性。”
“人家的事少管,他这样的身世,就算白日在街上又怎样,赶紧走吧。”
林照听着这些话,想着薛道这样的身份,托关系在兵部弄一张可以在宵禁后随意进出的通行令自是轻而易举,待武侯走远后,她又想转过身来,可薛道仍是搂住她的腰不肯松,低低道:“等我走后,只当今日没见过。”
林照不解。
或许是薛道也觉得自己的话荒唐,解释道:“即便你我定下了婚事,但毕竟还未过门,仍要保住你的名节。”
林照闭眼,深吸了口气,已经是不忿至极。
这就是前朝作恶多端的第一暴臣吗?
像是自小做和尚做傻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林照低声。
薛道冷淡道:“我今日和朋友吃酒去了,酒肆在平京坊附近,回来正好路过你的院子后墙,看到一个婆子在角门处鬼鬼祟祟拿着火石,就多看了一会儿,本以为她是元凶,谁想到竟然是你在纵火,一时逞英雄闯进去把你带了出来。”
林照皱眉:“我不会伤到自己的。”
“水火无情,我不放心。”薛道说。
林照哑然,这人话语直接,倒是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你是想用这把火伤了自己,避开这桩婚事吗?”薛道问。
林照轻摇头。
“那就好。”
薛道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双臂也将她越环越紧,林照进退两难:“薛公子,你这样似乎不合礼数,正如你所言,就算我们有婚约,可我毕竟还不是你的新妻。”
“很快就是了。”
薛道说:“初夏,我便娶你。”
不知怎的,林照胸口里猛然砰砰乱撞,忍不住按住心跳,她怎么会因为薛道这一句话便慌乱成这样,况且林照可以清楚认知,这不是害羞,是害怕。
“我喝了酒,有些臭气,怕熏到你。”薛道稍微松开,“今日实在是有些冒昧,还请你……只当是我醉酒登徒,不要对我颇多看法。”
林照彻底迷茫了。
这真是薛道?
可是这话她无法问出口。
“和尚不是不饮酒吃肉吗?”
好半天,她问了这么一句。
“和尚也不娶妻啊。”薛道淡笑。
林照失语。
“我知道让你嫁给素未蒙面的人是强人所难。”
薛道在她身后轻轻道:“但我非狂徒,你放心嫁给我就是了。”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些带笑,林照张了张嘴,这一刻有太多话想问了,却头脑烦乱,像是一团捋不清的麻。
如何放心。
不踏足,怎知是深渊还是康庄大道。
“嫁与不嫁,已不是我说的算。”她冷冷道。
“罢了。”
薛道说:“是我失言,冒犯了。”又道,“以后别再焚火了。”
说完,林照感觉腰间的手臂松开了,她迟疑了两息转过身,可那人早已经不见了,深冷的夜里,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照甚至怀疑自己出了幻觉,只是手里面有东西,好像是薛道刚才塞给自己的,是个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还不等查看,身后便有人大喊起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手腕被人扯住,林照回神,是春分,她浑身的衣裳都湿透了,脸上也被熏得黑漆漆的,见到林照无事,眼泪哗的一下涌了出来,却还是硬撑着说道:“姑娘您怎么在这里,奴冲进去找您,不见人影,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赶紧和奴回去吧!”
林照愣了愣,回答道:“我……看月色不错……便在院子里面走走,听到角门外面有声音便在门口瞧瞧,谁知道突然起火就……不敢进去了……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