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即使脑子再快,一时间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的意思是要让凉军,做好随时造反的准备?”
姜无遗笑了笑,回答道:“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做好随时被江州从背后捅刀子的准备。”
“你是说……朝廷可能会对凉军下手?”
“当然,大乾两大军团,镇守北境浣州的浣军, 当家人是少商王宋陌,那可是皇帝的亲弟弟,他们老宋家的自家人,自然不用设防。可咱们凉军就不一样了,咱们在这边越是风生水起,兵强马壮, 朝廷就越是寝食难安。楚兄,你知道在江州,有多少朝廷的兵马吗?”
“多少?”
姜无遗伸出两根指头来,“二十万!”
楚河扬了扬眉毛,这个数字,也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二十万大军,兵强马壮,每天好吃好喝,也不上战场,就在江州负责看着凉军。咱们凉军要是有这二十万人助阵,早就能把东境军打得落花流水了。但这二十万人就是一动不动,名义上是凉州的预备军,实际上就是用来钳制凉军而设。”
楚河轻轻皱眉,“朝廷……确实很过分。”
姜无遗笑道:“楚兄,你知道当年那些军令撒出去之后,凉军内部都是什么反应吗?”
“如何?”
“据我所知,这些人接到军令之后,大部分人都很兴奋。尤其是徐从虎,据说当场就要点兵出发。后来军令被追回后,他是怒发冲冠,三个月没和大将军说话。”
楚河笑道:“既然你们的想法如此一致, 那你怎么不认他做主公,还可以省不少事。”
姜无遗赶紧摇头道:“徐从虎要是造反做了皇帝,那和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位不会有半点区别,苛收重税,鱼肉百姓,穷兵黩武。那还不如不造反,也让老百姓少受点战乱之苦。”
楚河往嘴里扔了几颗花生米,然后又喝了一小盅酒,觉得姜无遗说的有些夸张了。
他指着窗外楼下的车水马龙之景说道:“我感觉乾国百姓活的还不错啊,至少比盛国是强多了。”
姜无遗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楚兄啊,你看着的只是凉州啊。凉州在大将军治下,井井有条,商贾有业,农户有田,而且赋税更是全国最低。这些都是大将军凭着赫赫军功,跟朝廷争取来的。”
“那其他州的百姓, 活的远不如这里?”
“当然, 去年东边那三个州糟了虫灾, 土地几乎是颗粒无收。那里的百姓,卖儿卖女咱就不说了,听说易子而食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那朝廷也不管?”
“管?不但没从国库里放出一斤赈灾粮来,甚至这三个州去年的税赋,也是要求一分不差地缴上去。当地官员为了保住乌纱帽,就会去本就快要饿死的老百姓嘴里抠出粮来。你说说,这是怎样的世道?”
见楚河沉默了,姜无遗继续说道:“为什么我犯了这么大的事,大将军却没杀我?就是因为他老人家知道我想的是什么,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干,他理解我!”
“但大将军不愿意反。”
“那是自然,他这个人一生就活两个字,忠义。谁造反他也不会反,但是我敢断言,凉军不管将来换谁主事,都终究会反,也一定要反。”
楚河缓缓道:“到时候你种下的那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了。”
姜无遗大笑道:“哈哈哈,知我者楚兄也,但有一点我得纠正你,那颗种子现在就已经生根发芽了。”
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姜无遗,楚河知道,刚才讲的事,是他一生中至今为止最自豪的事,也终于开始有点理解他了。
“那这么大的事,朝廷不知道?”
“当然知道,但就算知道,他们老宋家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他们还指望着大将军帮他们镇守西境呢。你说人这个东西有多复杂,既怕你,盼着你早点死,又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帮他们看家护院。”
“那总要有个解释吧。”
“那是自然,大将军说是传令失误,已经把我这个军策司的第一把交椅给撸了。朝廷得到这个解释勉强还算满意,也算是够给他们面子了。总不能让江州那帮老爷兵真来进攻凉州吧,所以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两个人吃吃喝喝聊聊,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下来,他们结了帐,牵着马走到街上。
“楚兄,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讲的去年东边闹灾,易子而食的事吧?”
楚河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其实就生在那边,我小时候也闹过这种灾,和现在一样。我的父母……”
楚河微微睁大了双眼,已经猜到了什么。
“我的父母当年就把我换了出去,换了一个小女孩……而得到我的那个老女人,想要……想要……”
姜无遗忽然说不下去了,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用力喘着粗气。
楚河帮他拍了拍背,低声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那个老女人……想要把我给煮了。”说到这里,姜无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但后来你逃了?”
“是的,她根本没想到,当时已经饿得瘦骨嶙峋的我,并没有彻底昏死,还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