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过原野,天地间却什么都没动。
唯有,顽强扎根在城墙青砖之的枯黄野草,微微晃动几分。
城墙下宽阔的护城河上,依旧是厚厚的冰。每当车马走过,车辙压着冰面,发出吱嘎吱嘎磨牙一边的摩擦声。
远处几个孩子,不顾剪刀一样的风,用冰镩子在护城河上砸出小洞,小心翼翼的放下鱼娄。
这里是大明的北方雄城,北平。
从天空俯瞰,蜿蜒的城墙和远处山脉上残缺的古长城,相互辉映。就像是两只狰狞的巨龙,背对着背瞪着硕大的双眼,雄视天下。
虽不及南方的名城那般人荟萃,北地的城更胜在雄迈苍凉。千百年来,这处兵家重地不断的被倾心筑造,一次次的加固。
直到前朝大元,达到了鼎盛,成为整个世界的心,大都。
这里,已经分不清燕唐辽金,所有的历史记忆,都融合在严丝合缝的城墙之。
“当年,攻破大都,就是从这面城墙开始!”
城墙上人影冷清,朱棣披着貂皮的斗篷,没有带帽子,任凭风吹乱他的须发,有些孤单的缓缓前行。
蹲在一处城墙上,抓起上面的冰雪,在大手搓了搓。然后张开手,让风再次吹走。
他身后,燕王妃徐氏也是一身貂皮斗篷,笑看着蹲在地上的丈夫沉默不语。
天有些冷,徐氏的面容冻得通红。她已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按理说当祖母的人了,可是乍一看之下,还显得格外年轻。
“那年我七岁!”朱棣起身,继续前行,大声道,“我正在大本堂跟着大大哥他们读书,忽然听到外边鞭炮大作!”
“宫内的侍卫们都在喊,大都破了,鞑子回了老家!”
“哈哈!”
朱棣一边走一边说,一边走一边大笑。
“北伐,自南向北,一路所向睥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千年雄城大都,被大明男儿一战攻破!”
朱棣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当时宫里都欢喜得疯了,父皇一边落泪一边喊,从此再无大元之都,唯有大明的北平。北平,北方平。平定,平安!”
说着,他的脚步忽然停住,回头看着自己的发妻,继续大声道,“当时我问父皇,是不是打下大都城,我们就迁都这儿。”
“父皇说不行,北平距离胡人太近了,太危险了!”
“我那时七岁,就在大殿上!”朱棣的语调忽然激昂起来,“对着群臣说,父皇,将来我长大了,把我封到北平去。”说着,立足城墙,眺目远望,“我要让胡人,匹马不敢望原。我要北平,永享太平。”
徐氏上前几步,缓缓开口,“这些年,王爷做到了!”
“不,我没做到!”朱棣的声音随即变得有几分落寞起来,“我没做到!”说着,长叹,“我心的宏图,远远没达到!你看长城的那边,每年依旧有鞑子来!”
“我想要的,是长城内外,大明独尊!”
“历朝历代修的长城,挡住鞑子了吗?没有,我朱棣不修长城,也能挡住!这些年,一寸长城我都没修过。我就让这长城立在这,让这长城看看我朱棣能耐,我要用军功臊着这长城。”
“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这北平当年何等雄胜,还不是被破了!”
“长城修得那般壮阔,他挡了个鸟儿!”
说着,朱棣的声音顿了顿,“当年,我就藩那年,我曾问过一个人,为何天下的城,根本守不住,却还要拼命的建呢!”
“他跟我说,那是因为那些帝王胆子小!他们没有打出去的勇气,只想靠着城池坚守。”
“他还跟我说,江山是打下来的,不是守下来的!”
“那时我便立志,我要在北平打下一片江山!”
他的声音,随风传出很远。
徐氏缓缓上前,拉着他的手,柔声道,“王爷糊涂了,乱说话!”
“你知道我没有乱说话!”朱棣双手握住妻子的手,眼眶有些红,“这些年,你是知道我的!”
徐氏没说话,而是轻轻的靠在丈夫的怀里。
夫妻二人,在古城墙上,寒风之相互依偎。
“他们都不行!”朱棣忽然开口道,“他们都不行,目光短浅!建都应天府?那有什么用!”
“北平直面三北,正是天子守国门之地,在这云集重兵,进可直入漠北,退可保北方平安。”
“若此地有失,半壁江山都没了。”
“江南虽好,却只能偏安!”
徐氏抬头,微微一笑,“别说了,回吧!”说着,顿了顿,“这些事,你说了又不算!”
“是呀,我说了不算!”朱棣忽然失落起来,满是苦笑,“我说了不算呀!”然后,松开妻子,驻足原地,背手道,“我多想,说了算呀!”
“都是命!”徐氏低声道。
作为朱棣的妻子,这些年自己丈夫日思夜想的是什么,她如何能不知道?
她知道丈夫的雄心壮志,更知道丈夫的宏图大业,可丈夫不是那个位子的人,许多事只能让自己困扰。
此刻见丈夫如此,她的心更满是心疼。
“命?”朱棣想想冷笑,忽然低头,用力的跺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