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永远记得老爷子告诫他的那两句话,并且引为真理。
他老人家说,之所以元末乱世之,他能在军头无数的纷乱天下脱颖而出,之所以能够屡败强敌,之所以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建立大明王朝,只因为他信奉两个道理。
第一,相信自己手下的能力。
第二,绝对不相信所谓的绝对忠诚。
忠诚是有条件的,主公在挑臣子,臣子也在挑选主公,这是一条双向的选择。若主公青云直上,臣子自然追随。但若主公露出败迹,臣子的心,也就没那么坚定了。
和朱允熥数次无声的交锋之,燕王朱棣已经一败再败,天时地利人和乃至运气,现在都不站在他这边。跟着他继续走下去?结果是什么?
作为朱棣手下的大将,张玉可谓是铁杆拥趸。他本是北元的战将,后来归降朱棣,作战勇猛且智勇双全,是朱棣不可缺少的臂膀之一。而已,他的女儿,还是朱棣的侧妃。
这样的铁杆,看似没有任何可能会被朱允熥拉拢!
但是,这世上最不可能的就是人心。而且,还是在他儿子张辅的一再劝说之下。甚至,是在前途一片阴暗的情况下。
跟着朱棣,那条道是漆黑的悬崖。
跟着皇太孙,前边是金光大道。
而且,当初张家归降的是大明,当的是大明的臣子,对于燕王朱棣,又有何背叛之说?
最主要的是,朱允熥有着合理的法统,还有皇权天授的名分大义。
人心,只要出现了一丝缝隙,就会被不断的撬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乐志斋,张辅缓缓从袖子抽出一份折叠的书,双手呈上,“殿下,这是家父送到臣这里,燕藩那边的布防图,具体的兵马分配,还要北平辽东各地,和燕王亲近的将官武臣等。”说着,顿了顿,“还有燕藩府库的情况,兵甲粮草等!”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朱允熥并没有马上去接,而是笑道,“你父亲有这个心,孤很欣慰。”说着,微微叹气,“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写信告诉他,让他心里也不必有什么愧疚的!”
“说起来,燕藩麾下也都是我大明男儿。”朱允熥继续幽幽道,“本是沙场豪杰,军壮士,当为国尽忠封妻荫子。但若为一人之故,变成了不明不白的叛逆,又或者死的不明不白,谁之过?”
“你父亲此举,不但是为了你们张家,更是为了千千万万北地的好儿郎,更是为了无数百姓,还有大明的江山社稷!”
说到此处,笑了笑,“将来论功,光凭这份心,就少不得一个公爵之位!”
张辅重重的叩首,“殿下之言,臣心有愧!”
“你呀,就是面皮薄,心思重!”朱允熥笑笑,“这些话,回头你写信告诉你父亲!”说着,慢慢收敛笑容,继续开口道,“你要回云南,日后你父子再通信的话,往来太迟太慢。以后,孤就让人用你的名义,和你父亲通信!”
“臣,遵旨!”张辅毫不迟疑。
“青眼!”朱允熥忽然对后殿轻轻唤了一声。
张辅正不解,随即突然之间寒毛乍起。
一个好似包裹在阴影之的人,无声的出现在他眼前。那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身上的阴冷杀气,却让人不得不严加戒备。而当对方不经意的抬头,那青色的瞳孔之,散发出来的冷光,更是让人如芒在背。
“这是弼!”朱允熥笑着介绍。
青眼微微点头,“张将军!”
张辅郑重道,“不敢当将军之名!”
“你和你父亲写信用的暗语,你和青眼交代一下!”朱允熥笑道,“你别看他模样吓人,其实心地不错!”
张辅又看了一眼青眼,随即马上低头道,“臣遵旨!”
“孤,就不留你了!”朱允熥又对张辅温言说道,“过年了事多。”
“臣明白!”张辅赶紧说道,“臣出宫之后,马上快马返回云南!”
“也不要太拼着赶路,注意身子!”说着,朱允熥从宝座上站起,笑着走到张辅身前,“大过年的,委屈你了!”
说到此处,从袖子掏出一个带着金色喜子的红封,递了过去,“新年新气象,愿弼你阖家安康,前途兴旺!”
顿时,张辅只感觉鼻子发酸。
虽只是个红包,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丰厚赏赐,可在张辅的心,就是那么温暖。
殿下,没把他单纯的当臣子,更没把他当外人。
“拿着,图个好彩头!”朱允熥笑笑,看了青眼一眼,笑着出去。
张辅看着朱允熥的背影消失不见,打开红封的上方,两枚御制的金币彩钱,从里面调出来,落在他的手心。
这种钱,外面是见不到的,都是造办局专门为皇上和皇太孙打造,用来每年赏赐藩王,公主,还有功臣的。即便是等闲的勋贵,也没有资格获得。
如今,皇太孙以红包的形式,给了他两枚彩钱。寓意,已经不得而知。
“张公子!”这时,青眼忽然开口,微微侧身,朝后堂一指,“请吧!”
张辅点点头,把彩币收在胸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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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出了乐志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