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天,苏怜一早起来收拾东西,招呼小崽子和张见山吃早饭,然后从衣箱里寻了一件衣服出来。
那是她提前几天就准备好的,石青色的缂丝夹袄,配上天青色的下裙。她躲进柴房里换了,还略略施了脂粉。幸好赵姨娘没把她的化妆品也给缴了。
她重新出现在张见山面前时,他愣住了。
“怜儿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苏怜见张见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有些来气。夸她一句好看,有这么困难吗?
“对、对,只是去卖鸡。”苏怜没好气地说,“要不是王家嫂子想卖个好价钱,我也不想打扮成这样。”
苏怜心道,就你这种没眼力的,打扮给你看也是浪费。
“这跟卖货有什么关系?难道打扮好了,货就能卖出高价?”张见山问。
“那是自然。见山哥哥你就别管了。”苏怜道。
恰好此时,二狗他娘拉着二狗进来了,看见精心打扮过的苏怜,二狗他娘脱口而出道:“娘子今日好漂亮,就跟仙子似的,快赶上阿吉他娘了!”
她此话一出顿觉失言。只见张见山冷然立在当场,苏怜也不知该如何回复。
阿吉童言无忌,拉着他爹的手问:“爹爹,我娘像姐姐这么好看吗?是我娘好看,还是姐姐好看?”
张见山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场面真是太尴尬了。
苏怜赶紧把阿吉拉过来,笑着说:“当然是阿吉的亲娘好看。谁也比不上自己的亲娘是不是?姐姐也觉得自己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阿吉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怜的脸,小声说道:“姐姐也好看。”
嘤嘤嘤,还是小崽子知道心疼人,比他爹强多了。
苏怜用手捧起阿吉的小脸,笑着说:“好阿吉,等事情办成了,姐姐请你吃糖饼!”
张见山不知道苏怜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也只好把两只锦鸡分别装进笼子里,招呼道:“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刚出门,苏怜就嚷嚷着要坐车进城。张见山劝道:“怜儿不要胡闹了,又不是没走过山路。”
苏怜道:“山路是走过,也不怕再走几回。只是今天不行。”
“为何?你身子不适?”张见山挑眉问道。
“今天不能脏了鞋袜和裙子。”苏怜面色坦然。
这是什么鬼借口?她的娇气病又犯了?张见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苏怜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耐心解释道:“见山哥哥听过一句话?蓝田日暖玉生烟。蓝田玉在地里,晒得冒烟了也无人理会。没有包装,再好的货也卖不出高价。”
张见山挑眉看着她,“蓝田日暖玉生烟”是这个意思?小丫头欺负他没读过书?
苏怜又道:“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有了包装就不一样了。买货的都是看人下菜碟,我可不是贪慕虚荣才穿成这样的,都是生意需要!”
她那副掉书袋的酸腐模样,让张见山又好气又好笑。想埋汰她两句,终究还是忍住了。
反正她兜里有钱,爱坐车就坐车吧。
张见山转向王家嫂子:“嫂子,咱们今天带着孩子还背着货,行动多有不便。上次我们进城卖野味,还有几文钱,今日大家就坐车去吧!”
二狗他娘听说张家还要请她坐车,坚辞不就。苏怜挽着王家嫂子的胳膊撒起娇来,道:“好嫂子,我们就坐车去吧。等这两只锦鸡卖出了好价钱,您请我们在城里吃面条,好不?”
二狗他娘架不住这边劝那边哄,勉为其难地上车了。
一路上,苏怜教两个孩子背三字经,阿吉认认真真跟着学,二狗刚背了几句就背不下去了,又缠着阿吉玩别的。苏怜拿出准备好的小沙包,教他们玩抛沙包的游戏。在她小时候,长辈们教了她许多抛沙包时背的童谣,里面蕴藏了一些文理和做人的道理,也不是全无益处。既然孩子们不愿意背三字经,背背童谣也好。
二狗他娘见苏怜把两个孩子收拾得服服帖帖,感动得快掉下泪来。张见山坐在车夫旁边,时不时回头看,眉间峰峻渐渐平息下去。
苏怜抬起头,与张见山的目光不期而遇,见他不生气了,便冲他莞尔一笑。
这一笑,让张见山那一瞬间不由得恍了神。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与众不同的。那般清傲又温柔,那般通透又单纯。不论她犀利自负的言辞多么惹人生厌,只要她轻轻一笑,就能让人忘记她的种种不是。
他这番神思,苏怜却全然没有觉察,只顾着一边跟小孩子们玩闹,一边将那卖货的计谋在心中细细思量,反复检查还有没有失算之处。这是她往日商场拼养杀成的习惯,如果不是百分之百准备好,她是绝对不会上战场的。
哪怕只是卖两只鸡。
她一旦认真起来,自己都有些害怕。
一样的路程,坐牛车就快多了,一行人赶在晌午之前进了城。狗儿和阿吉少来县城,一进城就闹着要去逛吃逛吃。张见山把他俩摁住,问苏怜道:“娘子打算去哪里卖鸡?”
苏怜的账本不是白背的。苏家的账本写明了,整个清河县城高档的酒楼只有两家,一家是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