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裁决生命的冷漠。
她是烽火的裁决者,享有随时随地审判生命的特权。
看到这里,苏明安终于明白,为什么特雷蒂亚一直不受待见。
人们总是会畏惧持有枪火之人,就像休闲玩家畏惧冒险玩家一样。
“砰!”
特雷蒂亚对准被挟持者,再度开枪。
每当她白皙的手指扣动扳机,便会有一人飚飞着血花倒下,她像一名不断落下镰刀的死神,“裁决”人们的生存价值,夺取他们的生命。
“特雷蒂亚,你怎么能相信霖光的话”有人高喊。
“我没有相信他。我是在用我的眼睛去判断。”特雷蒂亚淡淡道:“缺失病的人会神志不清,记忆模糊,这些能从他们的外表上隐约看出来。虽然依然会存在误判的情况,但我相信我的眼睛,至少有80%以上的准确率。”
她对准机械军中的烽火成员,再度开枪。
她能被任命为裁决者,自然和寻常人不一样,她对人类的神情有相当强的敏锐度,很少有缺失者的症状能逃脱她的鹰眼。
这群被挟持者的状态确实不对劲,像是得了病。她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她要排除人群之中的潜藏危机,这才是延续文明的最佳方法。
苏明安是领主,他要保持威严和纯白,她来做这个手染鲜血的人就好了,她可以为他做一切肮脏的事。
她再度开枪。
“砰!”
安洁再也忍受不了,她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特雷蒂亚的手臂,因为枪口已经瞄准了安洁的妈妈。
“听我说,特雷蒂亚……我们不能让霖光看好戏,我妈妈真的没有缺失,我可以让她证明……”
这位好强的安洁,此时泪流满面。人在这样的危机之前,容易丧失一切的意志和尊严。
特雷蒂亚看了一直不动的霖光一眼,又看向苏明安。
“……闹剧。”苏明安低声说。
得了【缺失病】的人,必须要被处决,所以即使出现了记忆模糊的前兆症状,人们也会尽量不让别人发现。
人想活下去,这是人之常情。
可在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庇护所中,他们自保的行为便成了“自私”,似乎只有温和地接受死亡才是被推崇的正确
……这何尝不是一场闹剧。
生命显得讽刺而低劣。
安洁呼唤她妈妈的名字,叫她妈妈穿过机械军,靠近她。
在她们即将抱在一起的那一刻,特雷蒂亚的一枚金黄的子弹,穿透了跌跌撞撞的安洁妈妈。
安洁疯狂地大叫着,她的妈妈倒在离她三步开外的地方,临死前叫着安洁的生日和名字。
“特雷蒂亚!!”
安洁字字泣血,形同疯魔,她狂乱地伸着手臂,想要抓挠特雷蒂亚的脸。
“特雷蒂亚,你为什么不多给我的妈妈一点时间证明为什么!”安洁嘶吼着。
特雷蒂亚推开她狂躁的手,脸上满是指甲掐出的伤痕。
特雷蒂亚受的伤,大多不是来自机械军和异兽,而是来自庇护所的人们那些被她保护的人们。
掐伤,踢伤,咬伤,抓挠伤……
他们总用最畏惧,最憎恨的目光针对她。好像是因为她,他们的亲人才会缺失。
“妈妈她根本没有缺失她刚刚还叫着,还叫着我的生日和名字!”安洁咆哮着,她满身泥土,手染妈妈的血,再没了那副美丽的样子。
“因为你的妈妈,最后只记得你的生日和名字了。”苏明安淡淡道。
哪怕是他,刚刚都看出了安洁妈妈眼底里的麻木和迷茫,安洁的妈妈确实缺失了,无论是霖光还是特雷蒂亚的判断,都是一等一地精准。
然而,坦然地接受死亡,是人类难以做到的事。
安洁听见苏明安的话,眼中的愤怒渐渐转化为了绝望。
【因为你的妈妈,最后只记得你的生日和名字了。】
……
她肩头一抖,无力瘫软在地。
她低下头,金发垂落。
片刻后,她传出绝望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为什么……”
“妈妈……”
特雷蒂亚冷淡看着这一幕。
她抬起头,眼神凛冽,对准机械军中的成员一连开枪。
“砰,砰,砰,砰!”
枪声响起,夹杂着哀嚎与尖叫。
血流满地,机械军挟持着的烽火成员们倒在地上,渐渐不动了。特雷蒂亚终结了这群缺失者的生命。
尸体倒落间,白光升腾而起,只剩下亲人们绝望的痛哭和哀泣。
这般排队等候枪杀的情况,又与机械军在白日里的大规模屠杀何异,人们都像等待宰杀的鹌鹑,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死。
无非是有“正当理由”,和无“正当理由”的区别。
随着特雷蒂亚手臂的落下,枪口冒出灰烟,声音渐渐停息。
银白的机械军中,红血遍布,像是为它们冷寂而无生命的机体,铺就了一副生命构成的血色的画。
“啪,啪,啪,啪”
霖光抬手,鼓掌,他像是看到了一场精美盛大的晚宴,容光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