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扭动的活物,则更像诅咒,茜伯尔身上的诅咒都可能被提前触发。
他们需要尽快离开。
苏明安走在污泥之中,拖着茜伯尔,像拎着只瘦小的兔子,压抑、阴湿的氛围包裹着他的头和身体,他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难以行动。
“咳咳……”渐渐地,他开始了咳嗽。一股干涩感从他的喉咙传来,他咳着咳着,竟然咳出了一口血。
……
【SAN值:70点】
……
鲜红的血滴落在污泥中,像水融于水中,他的身躯更显沉重。
“没用的。”茜伯尔的声音从他的手边传来:“我们没有成神,就无法打破黑墙。”
苏明安继续走着。
“我明白的,哪怕一点的决策失误,都会导致死亡,我们不该传送进来……”
她继续说。
苏明安脚步不停。
“……结束吧。”她说:
“谢谢你陪我到这里。”
苏明安停下了脚步。
他未回头看她,只是出声:“茜伯尔,不要把死亡看作过于轻松的事。”
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用右手擦了一把,脸上都染上了黑泥。
“我希望你能明白——生命不能重来。既然你曾经那么想活着,那就不要一直想着放弃,我会带你活下去。”他说。
“哈,哈哈……”听了他的话,茜伯尔反而笑了起来。
她像瘫烂泥般拖曳在黑泥里,如同被遗弃的垃圾,笑声一阵阵飘出来,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好可爱……不,应该算纯真吧。”她说:“但是没有用的,我已经看到了,我的【预言】,我们不会成功,我们不会赢到最后的,绝对不会……”
“我不信预言。”苏明安说:“曾经有个人告诉我,她会预知梦。但无论是预知梦,还是预言,都是一样,未来在你自己手里,我……不会把未来交给什么预知。”
茜伯尔的头歪了歪,兜帽脱落,她发尾的咒火之花在黑暗里微微泛着微光。
她的眼里,有着一片晶莹的水光。
“你不是想死的人。”苏明安说:“——想死,死在这无人知晓的黑暗里,死得无声无息,那你曾经扬言‘要让所有人看见光明与自由’是给谁听的?你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想挣扎了,你屈从于这世道和命运了,你和那些因诅咒爆发而死去的人毫无差别,你顺遂了你哥哥封长的愿望,成功死在无人的角落——这就是你想证明的意义?这就是你想达成的目标?你想成就谁?你想改变什么?你拯救了什么?”
“……”
“茜伯尔,死亡是最简单的事。”他说:“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用改变了,这世道还在继续运转,而一切都与你无关了——用这种方法解脱很轻松。活下去才是最不容易的事。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理想和信仰的话,那我与你的初见,算是我看错了,我还以为,那个独自站在天地之间的你,多少能有些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他说着,轻轻松开了手。
在这一刻,他听到了系统提示声。
……
【NPC好感度:50+10】
……
一只冰冷的,满是厚茧和伤疤的手,忽然猛地握上了他的手。
黏腻的污泥滑动在掌间,带来一股湿滑恶心的触感,但她却没松手,而是就着他的力,缓缓从污泥中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但握着的手用力很大,在从黑泥中起身时,她微微扯开嘴唇,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
“激将法啊。”她说:“我应战了。”
她抬头,勉强站直了身体,两只腿都在打颤。她双手撑着苏明安的脊背,费力地爬了上去。
苏明安再度背上了她。
坦白来说,茜伯尔的好感度是他遇见过最难刷的。她的性子极具野性,如同孤独舔舐伤口的孤狼。明明是十几岁的孩子,感知力和警觉性却不低,甚至具有不小的战斗智慧,对世间各事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忽悠,在这种环境长大的她,和茉莉青晴那种单纯的存在完全不同。
他背着她,行走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中,试图找到破局的办法。
即使精神状况很不好,身后的茜伯尔也一直很安静,她紧抿着唇,低着头,闭着眼。
“我要睡了。”她重复着:“我要睡了。”
为了保证她的精神不再度失常,她想要在她还算清醒的时候,迅速进入睡眠。
“需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苏明安随口说。
茜伯尔笑了声:“不用,我自己会唱。”
她说着,语声很轻:
“在妈妈还没去世前,她就会给我唱曲子。虽然曲子很难,但她一直会唱。唱着唱着,我就睡着了。”
……当然,在那之后,在被放逐出第一部族之后,她就学会自己唱了。
在许多个又饿又冷,缩在单薄被子,瑟瑟发抖的夜晚里。她唱着。
在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为第二天的打猎作准备的夜里。她唱着。
唱着唱着,她就会忘记遭遇的一切,而后安然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