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为什么来到的这里?
不久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奥兰·极怔怔地坐在地上,左右肩膀各自承受着艾汀和品葛的向他倾倒过来的重量,头脑乍痛,随着一片迷雾在他脑海中弥漫开,许多的疑问一下子都冲了进去。
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随行的吟游诗人去哪里了?
奥兰·极心口处又传来一阵绞痛,他的呼吸漏了一拍,随即脖子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么一闹,腹中空荡的感觉反而没那么强烈了。
停泊远抱着面包摸着原路返回来,艾汀和品葛奔波了一天,已经筋疲力尽,靠到奥兰·极身上的一瞬间就睡得昏天黑地,此时一觉醒来,精神都好了不少。
“一人半块儿,”停泊远将面包袋子放到三人面前,也一屁股坐到地上,“饿了太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肚子会难受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捶着自己酸痛的双腿。他走了太多的路了,远远超出了他血肉之躯的承受范围,现在他不光是肌肉胀得慌,连骨头也隐隐疼起来了。
艾汀将面包送进嘴里,一口下去,咬得牙齿酸痛。她咂摸着面包的味道,有一股奇怪的酸味——大概是保存不当,放的时间又有些久了,开始发起霉来。停泊远把面包捏扁,三两下塞进嘴里,屏着呼吸将面包片嚼碎,咽进肚子里。清了清嗓子,他问奥兰·极:“你的烧退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还时不时地感觉头晕。也可能是那一棒子的伤给我留下的后遗症。”奥兰·极回答道。
“要是外伤的后遗症,那可就不好办了。”停泊远说道。发烧最怕的是烧坏了脑子,就算最后病好了,也差不多成了半个废人;打一棍子最怕的是把头骨打出什么问题来,人脑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东西,一般伤不着,但哪怕伤到一点,都有可能致人死亡。
奥兰·极听了他的话,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总是这样,沉默的时间远远多于与人交谈的时间,那个属于壮汉的、看起来并不聪明的脑子里不知道整天都在酝酿着什么,从那双沧桑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丝毫破绽。这个人就好像石头一样冰冷含蓄。
“罢了,想那么多也毫无裨益。”停泊远说,“我们也不是医生,更不能掀开人脑袋看看伤在了哪儿,哪里能知道怎么办。先去找歇脚的地方,我记得那条路上有一家旅馆,可以去暂住一天。”
可是钱是个大问题。人没有了钱,在这个社会上是寸步难行,停泊远身上反正是一分一毫都没有了。
“你身上还有钱么?”他问品葛道。
“当然没有。”品葛不假思索地答道,“你觉得那群疯子之间有什么纪律?我们三个被一行人推到十字架前,路上那么多对眼睛,那么多双手,还能叫我留下什么?”
不出所料。
“你身上不会也没有钱了吧。”品葛反问他。虽是冤家,但对于停泊远其人,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人虽然假,一看就知道是奸诈狡猾、自私自利的人,但是很重义气,也很好面子,倘若不是自己身上一个子都掏不出来了,他绝对不会向同伴要钱。
停泊远向他露出一个骄傲的笑:“你不会以为这天底下值钱的只有钱吧。”
品葛问:“那值钱的还有什么?”
停泊远故作玄虚,说:“还有我这张脸,可值千金。”
夏天太阳升得早,停泊远估摸着现在也不过是凌晨四点、还不到五点的样子,可是天边已渐渐明亮了起来。晨光熹微,清晨在热气蒸腾中的、黏腻的薄雾好像一层纱一样,轻轻盖在了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四人要去的那家旅馆还没有开业,或许是担心夜晚会有不速之客过来闹事,旅馆的大门也紧闭着,还从里面上了锁。停泊远叫艾汀三人在外面暂且坐下休息一会儿,自己则正了正衣衫,敲响了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艾汀听他敲击的节奏,好像在敲什么歌曲一样,听着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哪一首歌。旅馆的门没有开,停泊远愣了一下,又敲了一遍,门的那一边有动静,听起来像是有人从床上翻起身,在门口踱步的声音。那细微的声响持续了片刻,随后又归入沉寂。
停泊远摇了摇头,在艾汀身旁坐下,说:“不知道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吉也区的治安本来就不好,才弄得人人自危。”
艾汀仰头望着天空,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太阳又升起来了。”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来。”停泊远说,“它已经这样东升西落了几千万年。”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阳光挪动,在清晨的微风吹过时,默默感叹热浪的强大。奥兰·极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索性把眼睛闭了起来。阳光本应是温暖的,但是沐浴在阳光下,他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泛着冷汗,好像每一只光束都像冰锥一样刺骨。
品葛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轻声问道:“父亲,是哪里不舒服吗?”
奥兰·极愣了片刻,这才想明白他听到的字符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原来他的儿子是在关心他。犹豫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