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衣男子的脸上展露出一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来。
“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倒是长了一张五官端正的脸,看起来不像是会为非作歹的人,停泊远不禁心道人不可貌相。
男子在停泊远身前不远处站定,说:“我的伙伴们都是清醒且聪明的人物,我相信他们的判断,他们视为敌人的,手上一定不干净。”
“不过是乌合之众,在你的误导下指哪儿打哪儿。”停泊远说。
“你们这些罪恶的有钱人,都会这样说,说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要遭这种苦难。”棕衣男子打趣他,指着停泊远对周围的人说;言罢,压低了声音,在停泊远头顶上方小声说,“你再仔细想想,你手上的钱真的干净么?”
不等停泊远回复,男子就说:“你们是锦衣玉食了,我们的孩子吃不饱饭,饿得实在是难受,甚至要抓一把土来充饥。那七八岁的小孩儿,见了我笑着说树坑下的土好吃,你听过这样的话么?你为他们难受过么?”
停泊远笑了:“树坑里的土是没吃过,但是发馊了的面包、腐烂的菜叶子,我是吃过的,过了一段时间吐得比吃的还多。你若是比惨,那定然是没有你们惨的。可是没那么惨的,就不算是穷苦人了么?吃烂叶子的比吃土的能好上多少?现在虽是风光一点了,那还不都是一嗓子一嗓子喊出来的?”
棕衣男子的神色有了些变化:“照你这么说,我们还是同一类人。”
停泊远朗然大笑:“是啊,不然你以为我是哪路财神?”
“可是你卖唱为生,赚得都是富商的快钱。商人的钱,哪个是干净的?”男子说,“你要救你的朋友,看在我们都是穷苦人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用你身上,那些本来属于我们的钱来换。”
停泊远觉得他说话的这逻辑十分可笑——这是不讲道理的,只因原先拿着这钱的人是脏的,所以他清清白白的努力也就一并脏了。钱总是在转的,今日在你手里,明日在他手里;这么一来,岂不是所有人的钱都是脏的了,所有人都是欺压穷人的罪人了?
他若答应,没准眼前这人临时反悔,拿钱不办事;只是他若不答应,那三人就一定要死。
“救人要紧,救人要紧,”停泊远心道,“千金散尽还复来,人一死,就没有起死回生的机会了。”
他将自己的钱袋丢到地上。
“你身上还有。”
“怎么,这些不够?”
“你要拿出你身上全部的赃物。”棕衣人说道。停泊远听他用“赃物”这个词,心里觉得怪膈应的。
他又将自己的外衣解开,掏出内兜里藏着的金银首饰。棕衣人眯起眼睛,脸上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再解。”
停泊远的上衣分里外四层,如果是冬天,他还能再裹上三层,这样每一层都有许多的口袋,光是这一身宽敞的衣服,就可以装下许多东西。
第二层藏的是几块金条。
第三层藏的是几块不小的宝石,看起来价格不菲。
这都是富商们赏他的,当然,光是弹唱的几首歌,肯定不值得这么高的价钱。
解第四层的时候,停泊远故作衣服内层贴在了身上的模样——天气炎热,内层的衣服又薄——抖了抖前襟,便有一个长条的东西在众人的凝视之下、在衣物遮挡之下滑进了他的裤裆。
最后一层里只有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金牌,金牌上刻着一只麻雀的图样。
停泊远与男人四目相对,好像在问:我的这东西,你敢收么?
男人笑了,轻轻松松地将它放进内衣兜里,随后叫人取来纸笔,在纸上挥笔写下几行字,丢到停泊远怀里。“信使,为他带个路吧。”他说。
“是。”一旁一个身材略显消瘦的、个子高高的男子应道。
停泊远将胸前的吉他摆正,正转身准备随着信使上路,又被棕衣人叫住:“你怀里那把吉他,也留下。”
吟游诗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眼前与自己谈判的人,一咬牙,“啧”了一口,还是将手中唯一剩下的心爱之物递了过去,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在远远看到火势将要大起来的时候,传信人领着停泊远赶到行刑场上,吹响了胸前的哨子。
“艾汀!”
停泊远第一个跳到艾汀所在的十字架前,解开捆在她身上的绳索,将她拥入怀中。
“你感觉怎么样?手是不是被勒得很疼?”停泊远关切地问道。艾汀使劲唤醒着她的双臂,血液流入两只手臂的瞬间,她只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肿胀感,好像皮肤马上就要撕裂开,肌肉与血液马上就要从皮肤下面迸发出来一样。
行刑者解开了品葛身上的绳子,品葛从十字架上跌落,狼狈地跪在地上,两条手臂好像挂饰一样垂在身体两侧。他跪着走到奥兰·极身边,拼命地呼喊着他父亲色名字。奥兰·极依然昏死在地上,庞大的身躯好像静止了一样,一动不动的。
“奥兰·极,他怎么样了?”艾汀回头看向刚才想要赶来解救自己的亲卫,声音虚弱、颤抖着问道。
停泊远抱着她凑到奥兰·极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摸了摸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