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前方,十字架前,站着几个克里廷的军官和士兵。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愤怒亦或是痛苦的神情,有时侧耳交谈,脸上甚至带着笑意。
停泊远为艾汀买的裙子有着非常漂亮的裙摆,和她以前穿的礼服都不一样,这件裙子的裙摆上的花纹是高耸的塔楼、教堂和广场,晚霞将建筑物背后广阔的天空染成红色、粉色与橙色,有玻璃制成的圆形的小碎片镶在天空中,似星星点缀傍晚的云霞。
暴动的人们不讲究什么美丑。他们穿着粗布衣,见到衣着华丽的,胸中的恨意反而更加激烈。艾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几条手臂环住双腿举起,又有人举起她的手臂,用粗麻绳贴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臂和十字架捆绑在了一起。
人群密密麻麻,火焰如花团一般簇拥着。
奥兰·极也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就在艾汀的身旁。暴躁行刑者对待奥兰·极的动作显然更粗暴一些,掩盖在体面的衣物下的旧伤口在他们的左右摆弄下再次撕裂开——艾汀受到的精神上的折磨远大于肉体的痛苦;奥兰·极恰巧相反,他的意志已经被他驯服,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细细规划好往后人生、预设好所有困难来考验自己的心灵之后,对于敌人的一切羞辱他都能毫不在意。
他知道他要保护艾汀,保证她一生安然无恙——至少在自己死前,要把她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而如今他身体上的剧痛和无法预测的伤势,是他前行路上最大的阻碍。
“把你的手臂抬好,大块头!”整理绳索的行刑者呵斥道。
品葛早已注意到奥兰·极和艾汀的到来,此时他正侧着头看他的父亲。见奥兰·极一副任人摆布、半生不死的样子,他瞬间心如死灰——他的父亲也认命顺从了,他们岂不是更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停泊远那家伙呢?”品葛又想。不止一次想到这个前脚还和他睡在一间房、后脚就临阵先脱逃的男人,抛开率先冲上心头的恨意,转而为他开脱道,“他会不会是去搬救兵了?”
他转念一想,又打散了这个念头:“不过是个拿把吉他四处流浪的,也没有什么神通,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怕是和我们一样一头雾水。他和我们是一伙的,长得又独树一帜,能自己保全性命就是万幸了,那里还顾得上我们?”
说到底,人在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他想。
奥兰·极知道自己如今手无寸铁。他唯一的武器是那一把匕首,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摸走了。他心中默默做了一个决定,瞥了行刑者一眼,旋即一拳打在了那怒目的人的脸上。
几个准备把他绑在十字架上的人十分明显地愣了一下,他们不是没有料到这个大个子会反抗,毕竟他一身训练格斗多年形成的腱子肉,显然一出手就能把一个普通人撂倒——只是他们笃定他不会。陷入了包围圈,手上又没有武器,再怎么反抗也是输。
借着他们愣神的片刻,奥兰·极踹开了围在自己身旁的几个行刑者,顺手摸走了其中一个人身上的小刀,三两下将捆在自己另一只手上的麻绳割开。他两步跨到艾汀的身边,将其中一个行刑者抄起放在一边的一只铁棍,向奥兰·极劈去;奥兰·极微微侧身躲过,随后飞起一脚,将那行刑者连人带棍踹倒在地。
艾汀吊在十字架上,两只手腕被勒得一阵阵地发麻,她看着奥兰·极在向自己奔来的一瞬间就取得了上风,心中忽然有波涛涌起。她张开嘴想要呼唤奥兰·极的名字,却喉咙干哑,说不出来一个字。那一瞬间,她心中又忽然泛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在她胸腔中膨胀。
“处刑!给罪恶之人以刑罚!”人群中依然有人高喊。
这一脚让他躲过了当头一棍,却也让他撕裂的旧伤疼得更加剧烈。奥兰·极眼前瞬间一黑,腹部的剧痛顺着埋在肌肉中的神经传导到眼前,化作如人群中的火炬一样密集的、恍惚闪烁的星星点点。有句话叫“得到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格斗中时运总是轮流转,上一局奥兰·极赢了,这一局就该是他输了。
行刑者的同伴捡起地上的铁棍,重重地砸在了奥兰·极的头上。身形高大的男人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上肢早已失去知觉的品葛惊恐地高喊:“父亲!”
没有人听到他的惊呼,只有人声喧嚣鼎沸,那架势好像要冲破夜空这一层薄薄的窗纸。
“行刑!”
“行刑!”
前排已经有人将火把丢到了十字架下的干草堆上,烈火一触即燃,犹如一只对着天空咆哮的狮子。
有一行人正向着陈设十字架的方向走来,队伍中的第二个人似是外乡人,眼眶深邃、鼻梁高挺、棕眼薄唇,不像是本地生的。他一边跟着最前面的人快步向前行走,一边蹙着眉头,暗骂道:“一群疯子!”
“一个卖艺维生的吟游诗人,为了追个姑娘险些身陷囹圄,死里逃生,还要押上自己的全部身家换两个陌生男人的性命。”他摸了摸原本应该挂在自己身前的吉他,摸了摸放钱袋的裤兜——兜里原本应该有一只钱袋,袋子里还放着几个富豪的赏钱;虽然路上用了不少,但剩下的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又不是豪侠,我又不标榜正义,却要管这种闲事。停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