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斯滢。”艾汀思索了一下,将那个陌生的名字念了出来。这是冠给她的假身份的名字,她本来是十分抗拒这个普通无华、毫无特色的名字的,但是这么多天以来逢人便以“娜拉·斯滢”自称,她也渐渐习惯了,好像自己本来就应该被唤作“娜拉·斯滢”一样。
停泊远点了点头:“可以请您配合我的表演,牵住我的手吗?”
“这人怎么油嘴花腔的,上来就要牵陌生女孩的手,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艾汀心中吐槽道。她想要拒绝,但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人们视线的交汇点上,围观群众的眼神里既没有厌恶,也没有幸灾乐祸,都在期待着吟游诗人的表演。
“行吧,这种男人还挺招人喜欢。”她于是认栽,将自己的右手伸向停泊远摊开的手掌。就在两只手将要碰上的时候,停泊远忽然一抖手腕,不知从哪里抖出一只鲜红的玫瑰花来。他此时穿的上衣没有袖子,玫瑰花不可能藏在袖口里。“原来是要表演魔术。”艾汀有些惊喜地接过玫瑰花,心想。
艾汀将玫瑰花轻轻握在手中,只见停泊远从另一个精灵打扮的小男孩手中接过一把吉他,将吉他上绑的背带挂在了身上。他将发带往上挪了挪,原本像草坪上的杂草一样立起来的碎发就服服帖帖地趴到了头皮上。
“你会唱歌吗?”他问艾汀。
艾汀下意识地回头往人群中寻找,说来也巧,这么一瞥,她就瞧见了奥兰·极。身形高大的男人在人群中颇为显眼,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安静而平淡的目光与艾汀的目光对接的那一刻,他浓密粗野的眉毛向上挑了挑,嘴角上扬,牵起一个笑来。
艾汀也冲他笑了一下:“会。我们一起唱一首吗?”
停泊远弯腰捡起地下一瓶没有喝完的酒,仰头,将剩余的部分尽数倾倒进口腔。围观的人们看着酒一股一股地流进他的肠胃,鼓掌声和欢呼声也越来越响,艾汀觉得那瓶酒的酒精度数一定是很高的,味道也是极其苦涩辛辣的。酒总是带着侠士的豪气与飒爽,英勇与无畏,敢饮烈酒的不会是懦夫,因为他们从不惧怕艰苦的人生与未来的挑战。
一口饮完,吟游诗人打了个静默无声的嗝。他将空荡荡的酒瓶倒着举起,最后一滴酒从瓶口掉落下来,落到这片躁动的土地上。
“那就——”等到围观群众的掌声稀稀落落地停了,停泊远这才缓缓开口,“一首即兴曲目,作为今天的收尾,送给孩子们!”他将酒瓶丢到地上,玻璃质的酒瓶上被摔出了两道裂纹,然后一只穿着皮靴的脚踩到了长方体状的瓶身上。
他左手的四只手指在琴颈上上下挪动,右手在音孔上方的琴弦上翻飞,拨出的音符好似珠子一般掉落进玻璃碗中,轻快干净。
停泊远声音洪亮清脆,唱道:“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为了王国的新生们!今天精灵们会飞到你们身边,用他们的魔力祝福你们!”
艾汀随之抬高了声音,也唱道:“嘱咐你们的愿望可以得到实现!嘱咐你们在下一次儿童节来临之前,生活中都充满爱与幸运!”
她的声音饱满浑厚,想必是练习了多年歌剧的缘故,她的声音锋利但并不刺耳,即便是在集市之中,也显得十分透亮。停泊远被她这一声惊艳到了,心跳漏了一拍,拨动琴弦的手指停滞在空中,两只放着光的眼睛盯着艾汀,不由自主地笑了。
待到一曲结束,艾汀向众人谢礼,就像她之前在歌剧院中向观众做的那样,然后大大方方地向奥兰·极身边走去。停泊远将背带从身上摘下,一手提着吉他的琴颈,迈开步子,追上正要转身走开的女孩,呼唤道:“娜拉·斯滢!”
“......怎么了?”
停泊远注意到前方有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便知道了这两个人与艾汀是一道来的——而且他们肌肉坚实,目光狠厉,即便不带着敌意,也叫人觉得浑身不自在,想来之前是做过杀手或是当过军人一类的。
他没来由地猜想:“克里廷军队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流亡在外的基罗塞公主,听说公主亲卫队还有两个人下落不明。这个自称娜拉·斯滢的女人刚才唱歌,用的显然就是歌剧的唱腔,基罗塞公主艾汀·司格正学过几年的歌剧;她谢礼的动作标准规范,随随便便挪动手脚,就能做得十分优雅,不像是寻常百姓,至少是个贵族——也可以是曾经的贵族。”
“你们三位是来逛集市的吗?”停泊远问道。
“路过。”奥兰·极答道。
“你们要去哪里?”停泊远说,“我也在旅途之中,或许与你们同道,我们可以一起走。”
奥兰·极和品葛互换了个眼神,随后两人齐齐回过头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可以。”
停泊远心中欣喜:“这个女孩的嗓音极佳,有她在我的身侧,我的灵感一定不会枯竭。如果她确实是艾汀·司格,正好,伊利亚斯·卡兰多悬赏重金要她,我还能立一个功。”
他双手一拍,冲三人笑道:“走吧,让我带你们好好逛一逛这个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