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太阳尚未开始凭着它的热量耍威风,奥兰·极与品葛父子两人习惯走得很快,艾汀夹在两人中间,被迫迈开两条不善走远路的腿来跟上奥兰·极。有时候她与奥兰·极落得远了,她便小跑两步追上。
品葛这时候也会轻轻唤一声:“父亲,走慢些!”
三人不带停歇地走了小半日,约莫在十一点的时候走出位于东大区边界上的小镇,偶尔有砖石覆盖的路面消失在了泥土之中,迎面可见绵延万里、不见边界的农田。田间劳作的有男人有女人,有壮年也有老年,都穿着暗色的衣服,总是弓着身,时不时直起腰来放松,片刻之后又低下头去。
农田之间有几条不生长作物的、被人们清理出来的小路,泥土被人们踩得结结实实的,叫人感觉它比砖还要硬。
“嘶——”
艾汀忽然停下脚步,奥兰·极也罕见地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田间的人们都各自照顾着手中的事,没一个人向他们投来目光。
“我的脚很疼。”艾汀说着,将“信鸽”给自己找来的不甚合脚的布鞋脱下,“估计是被磨破了。”她的脚底、脚面都被磨得发红,大脚趾上赫然被磨出了一个水泡,肌肉上那干瘪的一层表皮中含着一汪水,一动就开始发疼。艾汀从来没有一下子走过这么多的路,脚也鲜少被鞋子磨破过。
奥兰·极俯身看了看,她脚上的水泡大抵有成年男人食指的指甲盖那么大,要是再走路,这水泡怕是要背磨破了。他便提议道:“我背着您走吧。”
他手中的一只包裹被品葛接了去,艾汀随后便见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蹲下身,将后背递给了她。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趴到奥兰·极的后背上,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奥兰·极宽厚的手掌托住她的大腿,站起来后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让背上的女孩可以毫不费力地挂在自己身上。
“我们走吧。”他对品葛说道。一直走在后面的少年跳到奥兰·极身边,与他并肩走了两步,便又被赶回到后面去。
奥兰·极走得很有规律,身体的起伏也很有规律,艾汀趴在他的后背上,渐渐就有了困意。
“如果没有这场变故,如果基罗塞王国还在,我的生活大概还像过去那样。”艾汀心道,“我已经有四周没有上歌剧课了。《安吉赛尔》选段的唱词我还记得,只是音乐的声音已经不记得了。”
那一段是怎么唱的来着?
——是谁!我为他而活?我看不见他的影子。哪里!我收获欢愉?我脚下是虚无。何方!我将要去的,谁可以给我指示?没有人!
《安吉赛尔》是吉尔吉克王国一部新式歌剧,大抵讲述的是一个远航的水手到达了一座名叫安吉赛尔的小岛上,遇见了幻化成人型的漂亮的精灵,却最终醒悟,得知安吉赛尔岛都是他的臆想的故事。
艾汀觉得她过去的一切回忆都像是安吉赛尔岛一样,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情节罢了,落入现实的迷惘之后,她也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她曾经赖以生存的都已经破灭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她空荡荡的躯壳。
“最后的任务完成,就再去一次首都,那里有我曾经最喜欢的诺里河。它就是我的归宿。”艾汀心道。
跨过无数条田垄,太阳缓缓升至天空的正中央,照得人的影子只有脚下小小的一圈。脚下的土路逐渐被石砖路替代,道路两侧的房屋也逐渐密集起来,奥兰·极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广场上,三人在一条长椅上坐下。
“你看到刚才路边的指示牌了吗?”奥兰·极问品葛道。
广场上时而有白鸟停落,它们时而是聚集成群,时而是三两并肩。有时候一阵风吹过来,它们也跟着飞来,有时候他们走了,风也走了。
“那上面说是圣赛尔科广场,父亲。”品葛回答。
“我们休息一会儿,吃个午饭。”
临别时三人拿到的包裹中各自放了四块面包,一根胡萝卜,和两个煮鸡蛋。面包并不柔软,胡萝卜也没有完全清洗干净,有些缝隙之中还有残存的泥土,煮鸡蛋其中最亮眼的。艾汀觉得与过去相比,以这三样东西做她的午餐实在是太简陋了,但她也知道,这是平民吃的最朴实——甚至比他们日常要好上不少的一餐。
如果她不曾养尊处优,或许也对她如今所拥有的甘之如饴。
品葛见艾汀面露难色,颇不情愿地揪下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微蹙着眉头咀嚼,忍不住吐槽道:“我们现在都落魄成这样,有吃的东西就谢天谢地了,您也不要那么挑剔。”
奥兰·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训斥道:“品葛,不许对殿下失礼。”
少年没说什么,撇了撇嘴,乖乖地干噎面包去了。
“殿下,不要和那小子一般见识。”奥兰·极安慰她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是艰难了一些,但是熬一熬都会变好的。您过去的生活和现在相差太多,当然会有不适应的,这并不是挑剔。”
艾汀苦笑着摇摇头:“不,品葛说得有道理。我在路上听到消息了,克里廷王室宣布基罗塞王国最后一位公主,艾汀·司格已经死在了克里廷军的追杀之中。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我现在只是一个靠着假身份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