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发展越来越快,已有冒险家的乐园之称。表叔也在上海开了钱庄,并把家迁到上海来了。龙敬文接到这个信,欣喜无比,立即起程去上海探望。
人在船中坐,船在江中行。两年多里,龙敬文始终如转动机器的马达,忙得团团转,没有空闲的时候。现在他总算松了口气,可以悠然自得地观赏沿途的风景了。两岸绿油油的禾苗为大地铺上毛茸茸的地毯,戴着草帽的农夫在地毯上蠕动着,梳理着它的绒毛。他们的脚步移动得很慢,像是在打太极拳。一条黑水牛缓慢拉动着身后的木犁,指挥它的老农眯着眼彳亍,昏昏欲睡。这迟缓松懈的节奏与工厂快速紧张的节奏形成了鲜明对比。几千年了,一样的劳动工具,一样的劳动方法,一样的生活节奏,中国就像台风眼,外面的世界急剧地旋转变化,它却无动于衷,我行我素。不过,现在,台风漩涡终于漩进了古老的中国,昌茂面粉厂不就是一个证明吗?台风眼里的天地会越转越快的,逐渐追赶上外面的世界。
木船靠近一个城镇,要补充给养,龙敬文也随着船老板上了岸。他们走进一家粮油店,船老板采购,龙敬文便打听帆牌面粉的行情。
“老板,这帆牌面粉好卖吗?”
“很好卖。要经常进货呢。”
“顾客有何看法?”
“都说不错,味道好,价格便宜,是当前最受欢迎的面粉了。”
每到一个城镇,龙敬文都要去打听,反映的情况大致相同,帆牌面粉看来是站住脚了。
晚上,龙敬文躺在船上,耳边的流水声清晰可闻。前进,前进,快些到达上海吧,让我快些见到朝思夜想的芳妹吧。人只有在分离时才能深深体味到情感的牵挂。每当遇到难关时,这种思念更如缰绳一般紧紧拴系在郁闷、痛苦的心灵上。在这时自己幻想着云芳就守在身边,她热乎乎、香喷喷地气息围绕着自己,温暖抚慰着自己的身心。自己轻轻搂住这令人呯然心动的绵软躯体,亲吻着抚摸着,接着又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她。心中的冰冻渐渐消解了。渴望,热切地渴望生自情感,也生自青春的肉体。
一个莹火虫钻进了船舱,飞动着,划出微弱的光亮曲线。小莹火虫你虽然小,却给黑夜带来了光亮,带来了生机。龙敬文盯着莹火虫,觉得它就是芳妹的化身,提前来途中迎接自己,在黑暗中陪伴自己。它又想着昌茂面粉厂就像这小莹火虫,在陈旧的中国闪着微弱的光亮,不过这样的小莹火虫多了,中国就会越来越光明的。
18
上海到了,龙敬文乘了马车前往舅舅家。车轮在圆圆石块砌成的马路上滚动着,发出哗啦哗啦如流水般的声响。龙敬文感觉到自己的心随着车轮的滚动越跳越快,表叔家越来越近了,就要见到日日想念的表叔和芳妹了。两年多风刀霜剑的逼迫,已使他感到心如暴晒下的馒头,一天天-干硬起来;可是现在,他又觉得心仍如花苞是柔软的,里面包含着情感的水分和花蜜。
在初看到芳妹那一刻,他呆住了,两年多不见,她竟出落得如此清丽,似湖中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如天边刚刚升起的皎洁明月。
“文哥!”她激动地欢叫着扑了过来,要搂抱他,可是到跟前又收住了脚,张开的双臂便如蝴蝶翻飞的翅膀。
龙敬文这时才清醒过来:“芳妹,你好吗?”
“好,我不正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表叔、表婶好吗?”
“好,他们正在厅堂里等你,快进屋吧。”
走进厅堂,表叔、表婶围着他看个不停。“看看,长高了,长壮了,出息成英俊的青年了。不,是年轻有为的老板。”表叔笑拍着他的肩膀。
“看看,这身打扮多精神,就像个刚结婚的新姑爷,不,像昨天看的那出戏里的漂亮小生。”表婶也笑拉住他的手不停地夸奖。
“你们别拉扯文哥了,他可是乘了好长时间的船,快让他坐下歇歇吧。”芳妹心疼地说。
“好,好,我们坐下聊。”表叔说。
“你的经营情况我们在信里都看到了。敬文,你是好样的,给爹娘争气,给表叔表婶争气!我当初没看错你。”表叔高兴地说。
龙敬文从衣袋中取出一张银票:“表叔,这是您投资的红利。”
表叔摆手:“你拿着,用来扩大生产,经商要抓住时机,你现在正是好时候,要加快发展啊。”
“那就谢谢表叔了。”龙敬文收起银票又取出礼物。给表叔的是一只法国金壳怀表。给表婶的是一对金耳环。给芳妹的是一串珍珠项链。给表哥龙新亭的是两盒贵重的哈瓦那雪茄,他与表嫂在外面买了房子居住。
表叔一家都高兴地看着礼物。表婶啧啧称赞:“敬文真是出息了,看这礼物多么大方,多么体面。”
龙敬文自己也感到脸上有光。这就是成功的好处,这就是有钱的好处。如果不成功,没有钱,哪里有今日的体面?
19
龙云芳戴上珍珠项链陪着龙敬文在上海游览。表叔已经把云芳许配给敬文,两人一起逛街就更是顺理成章。
他们携手逛了上海著名的南京路和附近的哈同花园。在哈同花园大门外,有一个人给朋友介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