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和您好,听起来不像是爷孙之间第一次见面的对话,反而像是两个毫无关系的成年人一样。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小女孩的母亲意外得了癌症,发现时间又非常晚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程度,骥星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个小女孩,也不会知道他有一个孙女。
在骥辰星牺牲之前,女孩的母亲因为担心骥辰星的前程所以不会说出来。在骥辰星牺牲之后,又因为担心骥辰星的名誉所以不会说出来。小女孩本应该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但她的母亲却没有这个命,于是她只剩下她自己的命,她也成为了骥星河的命。
你知道吗?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也一定会来到这颗星球之上,但我一定会战死在这颗星球之上,而现在我不想死了,我还很怕死,因为我怕我死了之后就没人照顾你了。
骥星河心里面的话说不出来,他觉得小女孩听不懂,他也不想让小女孩承受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那些。六岁?不,她实际上只有五岁,六个年头,腊月十三出生的她还没有满月就已经两岁了,第六个生日还有八个月零三天才过。
可他不知道的是,小女孩其实能听得懂,而且小女孩也有一些话说不出来。
您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我刚才差点都忘了说您,但妈妈说过大人们不喜欢不讲礼貌的小孩子,如果您不喜欢我,您就会不要我,我很怕您不要我,因为妈妈说如果没有您照顾我,我就没法长大了。我想长大,因为长大了就可以去战场上给爸爸报仇了,就可以救很多像妈妈一样的人了。
小女孩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骥星河,她要给骥星河留下一个好印象。她的妈妈告诉她,要懂事一点,但不能表现的太成熟,不然会让大人们害怕。她不知道她的想法其实并不成熟,如果被她身后的护士王阿姨听到了,一定会告诉她:没有人可以在成为特级机甲战士的同时,还能够成为一名可以医治各种不治之症的神医,因为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在两个都需要普通人用半生甚至是一生来努力的行业里,都能够达到顶尖的程度。
相互问好之后是沉默,带着小女孩过来的王护士从房间里走到了小女孩的背后,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
“欣欣,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爷爷的吗?现在都可以问出来了。你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的,是吧,骥老先生。”
骥星河恍然一样认真的点了点头,目光温和的看着欣欣:“是的,你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什么都可以说的,爷爷不会离开的。”
到底是小女孩,欣欣张大双眼看着骥星河,瞳孔里面倒影出来的身影非常清晰。
“爷爷真的不会离开我吗?”欣欣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不会像爸爸一样离开我,不会像妈妈一样离开我吗?”
骥星河想哭但他不能哭,对着欣欣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轻声:“不会的,爷爷不会离开你的,爷爷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长大。”
你五岁,我六十五岁,你二十岁长大,我只需要再活十五年,我的身体很好,可以活到八十岁的,我一定能够活到八十岁的。
骥星河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他的要求并不高,不用一百岁,能活到八十岁就好。
欣欣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骥星河的右手中,感受着这只满是老茧的手带来的温度和实实在在,原本只是把右手放在上面的她,又小心翼翼的把左手也放了上去。
她的手很小,两只手都放在了骥星河的手中,却只能覆盖住掌心。她放左手的时候不仅动作小心翼翼,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看着骥星河的双眼,仿佛是只要看出一点不满的情绪,她就会把左手以及以及放上去的右手都抽回来一样。
可她并没有在骥星河的双眼中看到丝毫不满,有的只是和她妈妈的眼神中一样的温柔、心疼、爱护……
是的,爷爷眼神和妈妈的眼神一样,爷爷的手和妈妈的手一样温暖。不是最近几个月妈妈的手,而是以前妈妈的手,最近一段时间,妈妈的手一直都是冰凉的,他们说是因为妈妈每天都在输液,那些瓶子里的水看起来就很冰冷。
骥星河看着欣欣的眼神和动作,身体止不住的有些颤抖,他在新凤城去偷警察局的单兵星舰时没有颤抖,他在面对联邦少将屠远的时候没有颤抖,他在35分钟之内跑完十公里的时候没有颤抖,他在面对特级机甲战士韩力的时候没有颤抖,但现在他却有些控制不住了。
一直在看着欣欣的王护士抹了一把眼泪,她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哭了,但这一次却是无声的哭,因为她不想影响到这一对爷孙。
欣欣没有哭,她只是觉得骥星河的手很温暖,很实在,让她很想说话,但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小孩子遣词造句的能力很弱,语言组织能力在很多时候会杂乱无章。
骥星河无声的深呼吸,蹲着的他头颅低的更厉害了,他怕他呼出的空气会吹在欣欣的脸上。想要给欣欣遮风挡雨的他,又怎么会给欣欣带去风雨呢?
“欣欣,你饿吗?”
“欣欣不饿,欣欣才吃过饭,爷爷您饿吗?欣欣有两盒巧克力饼干,都可以给爷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