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辞,容示四十七年,二月初七。
“洵秦傲,辞余谦。弥月园,喜入檐。贵宾到,新府闹。祁娘俏,余郎笑。”
“夫人快听,这小喜谣啊,怕是已经传遍南辞这都城了!”何妈妈音吐洪亮、透着得意。“来,夫人小心啊。”她扶着祁修年跨过了新房的门槛,进到早已被喜气灌满的新房。
祁修年只让忧思盘旋藏在喜帕下,没应声。她的大喜之日,可任一个人都比她要欣喜。
新房内早就站着了两个丫头,等着吩咐。“夫人。何妈妈。”丫头们都很懂事,不仅往门前迎着,还频频行礼。
何妈妈也算是余府的老人了,她掌管着府中下侍上奉的事。自然,这余府大喜,她里里外外也没少担当。“夫人不如就在这儿小坐,一会儿啊,大人他就来了。今儿…”
“好了,何妈妈,您就收拾好这繁礼,先让夫人坐下歇歇脚吧。”书庆直接出言打断。她毕竟是从小就伺候着祁修年的丫头,自然是胆儿大的。“今儿,这喜可大着呢——!”书庆故意提高了声调,显露出许多不耐烦来,“大人更怕是要应酬到四更天去了!好在这冬夜也沾了喜气,算不得冻人。您也就发发慈悲,快让夫人一个人好生静会儿吧!”索性,这黑脸人她做透便是了。
“哟,书庆姑娘。这是喜夜,我可不敢怠慢。”何妈妈笑还真真挂地牢。“我这还得给夫人细细讲一讲,大人这余府上的大小规矩呢。”何妈妈扶着祁修年落座在了喜屋中堂、正对着屋门、一对紫漆太师椅靠右边的那把上。“夫人您可要记得,大人他是不让…”
“何妈妈。”祁修年突然抽抬手直接掀起了喜帕,轻轻抬了倦眼,道:“我虽从不曾做客这余府,但好歹也是国公之女。府中的大规矩自然都是明白的。”祁修年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挪了挪身子,倚着太师椅旁那张摆满喜食的紫漆木桌桌沿,抬手,用食指轻戳着太阳穴。这一日的礼节,确实耗费不少精神。若不是为了那个人,她大可在祁国公府当一辈子小姐,又何苦…
“对,是是是。您瞧我这…”何妈妈立马躬下身来,笑得像夏日里那开透了的荷花,“夫人,那其他的我也不便多舌了。只是…大人特地嘱咐了,请您…可一定等着他来…”后面半这句,何妈妈是两手捂着那合不拢的嘴、带着羞涩支吾出来的。
祁修年立马就听出了何妈妈的玩味。她轻颦了眉黛,深吐了一口气:“知道了。妈妈你,与丫头们都先忙旁的去吧,这屋里有个书庆就行了。”随后她睁开了眼,看着何妈妈和那俩丫头,倦倦地挥了挥手。这余府的妈妈、丫头虽礼数一点不少,可,怕是都爱揣摩主子的心思人。往后在这府中,她都得谨慎些了。
“是——”何妈妈笑容微收,同那俩丫头一道俯身行了个礼,便低着头,纷纷退出新房,将屋门也轻轻掩上了。
“夫人…”书庆见‘蹿火之人’终于退走了,赶忙上前两步,蹲下身来给祁修年捏腿解乏。
“今日你可见…董家来人了?”祁修年顿了许久,望着屋门下那上过新漆的旧门槛,还是小声地问出了这句话。
她问的哪里是董家来人?问的就是那个董元平董将军,到底有没有派一两个人前来,打探她的消息。如若说,此时还有人能理解她这红袍下的郁郁之心,怕只能是他了。
“唔,没…”书庆轻捏着祁修年小腿,小声地回答道。她也知道,这并不是祁修年想听到的答案。“怕是…怕是还没人敢…把话传过去呢…”书庆这半句话里,每几个字都要拖个长音。她倒不是怕祁修年不高兴,只是这事吧,就是不好作答。“那信…也不知道…送到了没有…”
“呵,罢了。他余文甚是谁?”祁修年瘫懒在椅背上,毫不避讳地说道:“才不会让这样好的联姻被轻易地毁了清誉…”她想想就不禁地觉得好笑。
书庆不再接话,只默默地为祁修年捶着腿。捶不开忧愁,捶走些疲惫也是好的,她如此想着。
正如之前听到的喜谣里传唱的:南辞大将余风的次子余文甚,自出仕以来便因温和谦逊闻名朝野。如今虽仍没有一岁三迁,却屡屡被有心之人提比于北边洵国的孤傲相臣秦宿良。而他,是得了南辞王上容翎示的第五子明贤王容臣睿的保媒,才娶到了祁国公的小女儿祁修年。
静了半晌,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行礼声:“大人。”
看来是那俩丫头不敢走远,留守在了屋门外。
“嗯。夫人呢?”余文甚吐字清晰而有力。他是不甚酒力的,但还好今日亲朋好友都高抬了贵手。
“回大人,夫人在屋中小憩。”只听有个丫头话音刚落,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这南辞二月冬夜的风,仗着一片月光壮着胆,比那新郎官还着急,一股脑往喜房里扑进来。
余文甚一个有力的阔步迈进了新房,回身顺手就将门又掩上了。
闻声,祁修年与书庆都立即站了起来,给余文甚行了礼。出于礼节,祁修年没直接抬眼看他,只将目光落在了他大红色长衫的衣摆上。
好浓的酒气!祁修年低着头,用力地闭了闭眼。
她倒也不是闻不得酒气。董元平出征之前,她还偷偷背着祁家人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