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看她双目通红,手中一剑快过一剑,凡此种种却同彼时江陵初见,那锦心绣口似的烂漫少女如何还有一丝相似之处?
这二者一前一后,自天井内纵横靡绝。再加上遭缚在椅间,兀自动弹不得的楚夕若,三人便如困兽般被拘在其中,任凭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难以摆脱樊笼。
文鸢仗剑穿梭,周身内息澎湃充盈,潜移默化间竟与天门派所宗凌霄决颇有几分不谋而合。
而今她身负数十余人,足足百多年内力,举手抬足堪称风云际会,触之端的无物不摧。
随剑气连天,势如破竹,但闻四下里“喀喇喇”一阵轰然巨响,竟教偌大一片连廊化作土崩瓦解。四下里木屑齑粉充斥纷飞,直呛得少卿口内生津,接连咳嗽不止。
他急匆匆将气息捋顺,双足蹬空飞跃,总算化险为夷。与此同时,文鸢则好似业已厌倦了这番无穷无尽的你追我赶,指力连发之余,霍霍剑影绵密愈甚,竟在顷刻间织就出一张裹挟天地似的无形巨网,将少卿牢牢困在方寸一隅之间。
少卿额上沁汗,心中却实如同刀绞一般。事情至于如此地步,想要扭转局势,已然只剩唯一一桩手段。
可扪心自问,莫非自己竟真能狠下心来同文鸢刀剑相向,以报偿这父女二人昔日里一番救命之恩?
他兀自百感纠结,文鸢又提刃回转。剑尖之上,半寸青芒如灵蛇吐信,虽尚未及身,却足以令少卿毛骨悚然。
念及每多迁延片刻,于楚夕若安危便愈增千百万分危急,少卿终于两眼大亮。右手拇指猛一较力,百丈乌光如渊薮潜蛟,破越龙潭,一朝惊现人世,自当震慑纮殥。慑慑寒气咸集毕聚,自漆黑剑刃之上奔腾激荡,竟使头顶皓月星辰纷纷黯淡颜色,自一瞬间郁华惨惨。
“好!早该如此!”
文鸢纵声疾呼,面对锵天这等当世利器,一时竟无丝毫畏惧慌乱。反倒催逼兵刃,攒刺愈急,双方兵刃自半空陡然撞在一处,顿时火星迸射,轰鸣如雷,于四下久久回荡不绝。
本来依照锵天之利,自当切金断玉,无所不能。然这二人内力皆已臻化境,眼下双双倾力相拼,不知不觉竟已在各自剑上裹挟一层无上真气。二者嵯峨云举,齐冲斗牛之间,故才有了刚刚这番彼此势均力敌。
少卿虎口隐隐吃痛,就连双耳亦被那绵延巨响搅作昏昏。至于文鸢又何曾比之好过太多?她两靥惨淡煞白,一条右臂微微打晃,若非心中尚有一念苦苦维系,只怕也早已长剑脱手,就此落败不敌。
他俩身形一错,二度交手。顿教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在这小小天地间扶摇直上万仞。
青城武功,素以轻盈潇洒见长。少卿天赋虽说不俗,但秉性之中难免失于浮躁。而同样招式一旦自文鸢手下使出,则是更加绵密扎实。再加另有各派绝学相辅相成,不消二三十招斗过,竟已将少卿迫得左支右绌,俨然只剩苦苦招架之功。
“顾少卿呀顾少卿!这都是你平日咎由自取,又如何怨怪得了旁人?”
少卿小臂斜横,借锵天一格之力挡下文鸢杀招,又背心贴地,倏倏疾向后掠。不过说来倒也奇怪,如今自己虽处颓唐,可心下里却反而颇为欣慰。恍惚但觉少女既已有了如此一身惊天昭地的武功,今后便可有所倚仗,不会再轻易受了世上旁人欺侮。
而见他神情微妙,文鸢口中又是低低一声惊呼。五根握剑的手指依稀松弛,隐隐更有一丝刺痛自脑海划过。
她朱唇嗫嚅,回忆曾经诸多过往,那也当真恍若隔世一般。然似这等小小悸动终不过白驹过隙,一俟被周遭猎猎寒风割在颊间,少女又仗剑崩刺,仿佛业已笃定心念,今日势必不死不休。
这一剑来势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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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遥向少卿脉门骤攻。少卿不敢硬接,脚下腾空,高高飞跃数丈,这才重新仗剑下坠。
文鸢倩影翩跹,如在风中曼舞。银牙轻咬,顺势将长剑高高举过头顶,使内力于体内沛然澎湃,顿教身上衣衫纷纷向上轻飘,仿佛置身水下一般。
涛山砰鸣,泠泠似梦。二人剑锋相碰,却又立时化作两块磁石,彼此紧紧吸附一处。
少卿身在半空,一张俊脸忽红忽白,在熊熊火光照映之下,更分明显得迥异平日。
文鸢则粉拳紧攥,高举长剑巍巍。她脚蹬白地,自行较力,便如针尖麦芒般同其僵持对峙。倘若再行细看,却不难发觉在其眼中,正有点点泪光闪烁晶莹。
如今既已拼起内力,两人皆如同化作石塑铜铸,就此纹丝不动。少卿身兼广漱青城两家内功,彼此珠联璧合,堪称互为补益。反观文鸢内力虽出处庞杂,总归失于章法,但却独独胜在深不可测,以独自一人之躯,兼有众多江湖高手百多年来精修苦练。真可谓难分伯仲,不啻一时瑜亮之谈。
陡然间!一丝不祥之念却从少卿心头匆匆闪现。文鸢求成心切,以至将这众多内力统统来者不拒,任其在自己体内杂芜紊乱,那又何异于在刀剑上面起舞?最终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昔日里,辛丽华曾以巫神殿炼蛊之法,比喻文鸢一身精绝内力。可她独独却未提到,凡为蛊虫,从来寿数极短,往往皆只落得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