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既开,少卿放眼一望,但见此刻阶下乌泱泱一片人头攒动。连同闻讯赶来的楚家及青城弟子,举目望去竟有足足不下四五百人之多。
而在这众人最头前面,分明便站着陆惟舟与无尘二人。
在这其中,无尘一代高僧,平素从来定力极深。故即便现下脸色不算好看,但至少也还存有几分克制。
反观陆惟舟虽是女流,脾气秉性却如烈火一般。甫见少卿踏出门来,登时戟指其人,向他声色俱厉。
“小子!教你师父出来!告诉我们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位前辈稍安勿躁!请……请先听夕若一言!”
此刻楚夕若也已紧随其后,快步出了门来。她原想劝众人冷静,少时再一同到里面拟定出个妥善之法。只是诸如此类于当前陆惟舟看来,却也不过是在幸灾乐祸而已。
她老脸愈发扭曲,愤愤然大声叫道:“楚姑娘!等什么时候你自己也身中剧毒,再来同我们说这稍安勿躁四字不迟!”
陆惟舟此话既出,顿时引来两派众人高声附和。而她本人也变得愈发激动不已,张开双臂,遥向背后一挥,话语间不失咄咄逼人。
“当初,我太一派是看在无尘大师的情面上,这才肯同你们两家姑且言和。否则就凭你四叔楚人明做下的那些禽兽之事,便足够咱们彼此不死不休!”
“如今解药又在你楚家不翼而飞!我问你!那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又要找谁前去保全?”
“我……”
面对陆惟舟这番诘责质问,少女一时语塞,额上早已在不知不觉沁满香汗。至此,她恍然方觉当初父亲于江湖各派之间折冲樽俎,也端的殊为不易,更不啻是在刀尖上面起舞一般。
可如今斯人已逝,则这副千钧重担,便已须自己独来肩扛。
“都给我住口!”
雷鸣骤响,有如黄钟大吕齐奏合鸣。原本人群中此起彼落的种种叫骂,竟被少卿一记怒喝戛然止息。更有在场内力稍显不足之人,此刻早已头脑昏昏,险些为之晕厥倒地。
少卿满面怒容,一条身躯傲然挡在众人与楚夕若之间,头顶月光幽幽下射,将他整个人影照映的格外颀长。
“给你们下毒的是楚人明,偷走解药的是赵秉中。夕若这些日来殚精竭虑,就是为要你们人人称心如意!”
“你们不来感激倒也罢了,如今竟还把罪过全都怪在她的头上!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教你们全都死在慕贤馆的手里,总也省得如现在这般多事!”
当日在楚家门外,少卿只身独剑鏖战慕贤馆数十高手,至今犹然历历在目。此刻见他勃然大怒,直不由令当前两派人等皆悚然变了脸色。
四下里鸦雀无声,数百余人面面相觑,心中愤怒抑或惶恐者全都大有人在。最后几是不约而同,将目光齐刷刷望向两位自家掌门。
“阿弥陀佛。”
见在场久久无人发声,无尘终于口颂佛号,徐徐踏上数步。
他脸色平静,先是朝阶上众人颔首致意,而后手执念珠,肃然开口道:“诸位连日殚精竭虑,我等自然全都看在眼里。只是老衲与陆居士身为一派掌门,便理应替师门与自家弟子将来考量谋划。”
“死生之事,亦可言大。倘若假以时日,我等之中竟无一人幸免,则天下势必从此再无太一普陀之名。少侠不妨推己及人,假使你与我等身份互异,不知又该做如何应对?”
少卿脸色阴沉,口中一言不发。另一边厢,慧能却已迈开大步向前,有样学样般同无尘遥遥行个佛礼。
“我说这位佛友,咱们不是也从没说过,要对大伙儿再也不管不顾了么?”
“唉!只是凡事那都须得循序渐进,实在心急不得!这样好啦!等到待会儿……”
“无尘前辈!”
清音骤起,划破夜色。慧能脸上微怔,扭头却见楚夕若玉容含绯,反而三两步走到自己前头。
她的嘴唇依稀发颤,两片绝美面颊于周遭彤彤火光映衬之下,仿佛镀上点点细密流光。
“酿成如今这番局面,夕若确属难辞其咎。楚家与天下各派素有同气连枝之谊,今日晚辈愿在此立誓,定当竭尽所能,在三月之内为诸位寻回解药!”
少女话音一辍,继续又道:“设使三月之期过后,解药之事依旧悬而未决……夕若亦甘愿同诸位共赴黄泉。来世当效犬马,再偿此生未能赎还之罪。”
少卿大骇,一时显得有些慌乱。余光转而一望,见旁边何之遥也满面错愕,无疑同样始料未及。
“楚小姐还真是千金的贵体!单是用自己区区一条性命,便换了我等数百人的死活!”
陆惟舟脸孔忿忿,可等静下心来思忖,却也别无比之更好之法。再度回头一望门下众多弟子,无奈通红了两眼,当场撂下一句狠话。
“楚姑娘!今日我便再来信你一次!可一旦三个月后你终究难以拿出解药……哼!在我太一派上下倾覆之前,也非要教你们楚家血债血偿!”
“我们走!”
陆惟舟一声令下,遂领着门下弟子调头而去。而太一派既已回转,无尘也面容恬静,就此出言告退。须臾,两派之人皆已走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