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陡然一惊,知个中干系实巨,只是想起贺庭兰素来弱不禁风,心中又不禁为之暗生牵挂。
他目不转睛,久久凝视兄长,又慨然唏嘘道:“战阵之上流矢纵横,往往刀剑无眼。二哥你原为读书之人,似这等陷阵厮杀之事大可教前方将士去做,自己则千万须得时刻多加小心。”
渠料贺庭兰却微微一笑,淡淡吟道:“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二哥!”
少卿脸色骤变,只因从前璇烛向对屈子推崇备至,自己在其身边日久,也难免对此耳濡目染。知刚刚兄长所言,分明正是出自楚辞里国殇一章,其意旨在身死国事,而心中去意无悔。
虽说鬼神冥冥之事,本来只是世间愚夫愚妇徒然所扰。不过临敌在即,贺庭兰却忽说出这等话来,又怎能不令人心头一懔,平添忧心忡忡?
“庭兰不肖,既然食的乃是生民膏血,那便合该为此用命。眼下正值国难岁凶,又怎能置身事外,但看他人于阵前抛头洒血?”
相较之下,贺庭兰则始终甚为豁达,面色哂然,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少卿肩头之上。
“只可惜我不似少卿你与大哥一般,有这样一身足能纵横天下的高明武功。倘若实难做到诚既勇兮又以武,那便只好图个子魂魄兮为鬼雄了。”
少卿胸蕴五味,可既见兄长心意已决,到头来终究多说无益。又再三教他多加保重,说一旦等自己手头事了,必会即刻动身北上追赶,到时无论敌兵如何势大,只要兄弟三人齐心协力,便定能将他们杀的丢盔卸甲。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
贺庭兰面带喜色,一道胸膛微微起伏,眼中更隐隐焕放精光,“如此一来,咱们兄弟之间便又多了一层同袍之义,彼此也自然更加亲近!”
受兄长意绪所感,少卿满腔担忧也同样化作热忱。微微涨红了脸膛,一拍胸脯道:“到时倘若战事得闲,我和大哥还可向二哥你传授上些粗浅功夫。虽说难以借此扬名立万,但想要只身杀上一二金狗,那也必定绰绰有余!”
贺庭兰连连称好,又笑着自嘲道:“但只怕我这徒弟实在愚钝的紧,彼时倒要教你们二位师父大大的伤透一番脑筋了。”
月上梢头,风藏廊下。兄弟二人伴坐而乐,忽闻窗外数声子规啼夜,扶摇低回,杳杳不知归处。
“好啦!小姐,这回您可以把眼睛给睁开来啦!”
火光摇曳,明灭作响。牢房里少女咯咯一阵娇笑,仿佛将周遭料峭驱散,洋溢一片暖意融融。
楚夕若两睫扑簌,闻言反倒颇有些惴惴不安。俄顷终于笃定决心,小心翼翼睁开双眼,朝向前面抬头一望。
但见青绮手执描笔,正与自己言笑晏晏。而后又拿过一面精致考究的小小铜鉴,将其双手立在主人面前。
“怎样?小姐,我这点的小小手艺,可还算没有全都荒废了吧!”
铜镜之中,桃花萦面,绛唇玲珑。一副冰肌玉骨如吹弹可破,分明正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什么呀!简直难看死了!”
楚夕若一阵羞赭,忍不住伸手拨开铜镜,更将脸庞微微别向暗处。青绮嘴角一撇,连连直吐舌头,又因顽童心性使然,反倒嬉笑着执拿小镜,追逐着频频照向她两靥之上。
楚夕若急从中来,东躲西闪下使额间浅沁香汗,爝火映处,有如洒缀点点零落微光。
“好啦好啦!既然小姐不愿多看,青绮一个做奴婢的又能有什么法子?”
又过少顷,许是青绮终于渐觉乏累,这才总算随手把那铜镜抛到一旁。转而却又将两条纤细手臂环搭在主人肩头,同她揶揄打起趣来。
“不过话说回来,青绮这描眉画鬓的本事固然不算太坏,可归根结底,却还是小姐自个儿本来便生的标致极了。”
“如若不然,又怎会把那何师兄迷的茶饭不思?这才不过几天的工夫,便险些要把原来您屋里的物什原封不动,全都给一并搬到这牢里面来啦!”
“你……你说什么?”
此话一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顿教楚夕若羞得面红耳赤。青绮面露狡黠,眨动一双杏眼,又凑到主人耳边讳莫如深道:“前几天您刚刚来时,同何师兄俩说起的那些话语……我可是在一边把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呐!”
“青绮!”
楚夕若面颊滚烫,只恨不能即刻寻个地缝钻进容身。右手急抬作势欲打,却被青绮倏一闪身,顺势轻易避过。
“诶?小姐您可千万别哭!是青绮错啦!是青绮错啦!”
而见楚夕若脸欲滴血,眼看便要急得落泪,青绮这才赶紧收敛得色,将两根手指冲天,大声赌咒发起愿来。
“唉!不如这样吧!若是我今后再向您提起此事,那便……那便教我变成一条小狗,从此只管跟在您的后面!”
如此一来二去,楚夕若总算堪堪破涕为笑。信手自其脸上轻轻一捏,银牙轻咬,佯作愠恼道:“呸!哪一个要你来跟?若是成天价里多出来这样一条尾巴,只怕是烦也都给人烦的死啦!”
“只要小姐您心里面能觉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