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躯微晃,其实心中早已有了思量。手间血汗糅杂一处,便扶在锵天犹如墨染似的剑柄之上。
等到渐渐稳住身形,遂不顾适才秦松篁一番危言恫吓,踉跄着便往里面走去。
重新回到院中,楚夕若不由长舒出一口气来,回忆脚下这寥寥数丈光景,其间却恍若相隔着千山万水,百丈崇崖,教人筋疲力尽,只觉心力交瘁。
她举目四望,见槐花满枝,纷纷雪落,却已无心伤春悲秋。本想径直前去再劝秦松篁,可双手才一触及房门,却又登时如遭电击般缩回,两条秀眉亦随之微微紧蹙。
“秦前辈早已有言在先,倘若发觉我突然闯进门来,只怕反倒有害无益。”
“如今我唯有教他自行转醒,认清事情已然无从更改,或许才能保全那姓顾的一条性命。”
话虽好说,事却难做,楚夕若所想固然有理,可秦松篁同妻子感情甚笃,若要他自行回心转意,那也真比登天还难。
她生性不似少卿般机变百出,但却独独胜在坚韧。几度深思熟虑,当即移步退到台阶之下,轻咬朱唇,深吸口气,而后郑而重之的理顺衣襟,就此朝那房门方向跪倒下来。
世人皆说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原以为秦松篁见到自己此番挚诚,定会在心中有所触动。孰料这一跪直到翌日晌午,事情却依旧全无半分转机。期间秦松篁虽从屋内来回进出数次,可除却首度甚感惊讶,眉宇间颇多玩味之外,便再未对此多做半分理会。
楚夕若嘴唇煞白,额上密布一层细密冷汗,至今早已渐觉不支。曦光如织,绚烂斑斓,跃然射落在她两片惨淡脸颊之上,一时更显亦真亦幻。
她身形飘摇,恍若浮絮。徐徐山风过际,不由微微打起摆来,复而念及两日之期今已过半,一时端的悲从中来。身心俱疲之际竟不由得萌生出一桩无由妄念,觉与其这般平白受辱,倒不如干脆一死了之,总也是个利落痛快。
便在其浑浑噩噩,脑中一派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见未远处阵阵窸窣入耳,在这静谧时分可谓格外清晰。
少女神色稍异,强忍疲惫侧过头去,但见约莫丈许之外,一只黄雀正扑朔欲飞。只是不知为何每每奋力腾越数尺,便会骤然急往下坠,一连数次已是摔得遍体鳞伤。
楚夕若满脸惊诧,待又仔细观察片刻,这才恍然如梦初醒。
原来在那黄雀右翅下方,赫然正插着一根细小荆条,许是创伤未久,数点鲜血犹自伤口处渗出,将偌大一片羽翼染作暗红。
楚夕若微微动容,眼看这小小黄雀始终未曾气馁服输,更不禁在心中好生钦佩不已。两相比较之下,自己竟险些因一念之差自戕,那也委实荒唐至极。
便在此时,那黄雀也已觉察有人正默默注视自己,遂蹦蹦跳跳来到少女面前,口中叽叽喳喳,打开双翼连连作势扑腾。
“你……你是要我来帮你?”
那黄雀听罢,聒噪愈甚,更三下两下跳到她手背之上,两只漆黑眼眸满是希冀。
楚夕若吃惊不已,便同那黄雀四目相对,俄顷颤巍巍将其托在掌心,另一只手如履薄冰般拨开羽毛。葱根似的玉指轻轻探下,就此把那荆条自其翅膀间缓缓拔出。
那黄雀双目轻阖,自始至终凭她动作。等那荆条一被取出,登时焕发精神,振翮高飞而起,轻啼连绵不绝。临行前犹不忘在少女身畔绕飞数周,半晌才悠游辗转,消失在一片旖旎山色之间。
“你只道是我救了你的性命,可实则……却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楚夕若面色哂然,朝那黄雀远去方向凝望许久。恍惚之间 终于教心中转作一派澄明。
眼下秦松篁状若疯癫,或许明日一早仍会一意孤行,将少卿剖膛挖心制成所谓药引。可如今既还时候未到,一切便都尚有转机。无论如何,自己都应竭尽万分努力,至于最终结果如何,那也唯有等到试过方才知晓。
至此,一丝信念遂在其心中重燃。她小心翼翼,将两条业已麻木的小腿略微屈伸,口中喃喃自语道。
“鸟儿鸟儿,这可真多谢你啦!”
如此又到黄昏,凡人力终有尽处,楚夕若心智虽坚,时至现下终于再难支撑。面如金纸,簌簌打颤,一袭月白色轻衫已被汗水与山露打湿,隐隐露出下面如雪粉肌。
山风料峭,寒意陡生。她脑子昏昏发胀,四肢百骸无不酸痛难当。本想稍作动弹扫除疲倦,孰料却一下栽倒,眼看便要在地上磕的头破血流。
“小心!”
房门洞开,清影倏倏。秦松篁衣袂飘然,纵身而出,来去之快实与鬼魅无异。当下不由分说,将她稳稳搀扶起身,左手在其背心之上轻轻拂过,顿使少女如沐春风,实是说不出的泰然舒畅。
“孩子,你又何必非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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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松篁面露恻隐,终不愿见她似这般自苦。楚夕若听罢,只是涩然苦笑,两片嘴唇因整日滴水未进而变得皲裂发干,沙哑了嗓音低声哀求道:“秦前辈,请您看在他不知者不罪,姑且饶其一条性命。”
“不行!”
未曾想秦松篁竟是勃然大怒,愤而大叫道:“难不成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