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这厮,一路上都欢欢喜喜的,丝毫没有觉察到危机,展昭便好心提醒道:“到了开封府,包龙图问起话来的时候,你实话实说,可别跟包龙图耍心眼儿。”
因为展昭提醒这个,玉堂便就问他道:“你嘱咐这些,这里面有什么说头么?”展昭遂道:“你那点伎俩,在包龙图眼里,比没毛猴子不高明多少。想糊弄他,这不是自找难堪么?!你听我的,还是老老实实的都说了算了。”
一听见“没毛猴子”这个比方,立刻惹起玉堂的火来。他才不像展昭呢,一听见“包龙图”这三个字儿,尾巴就摇得像货郎鼓似的,人家说什么他都跟着。为这件事上,玉堂忍不住就骂了一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玉堂已经听明白了意思。在展昭眼里,人家是刀俎,他白玉堂就是案板上面的一块鱼肉。龙图问话的时候,他老老实实交代了,或许将来还判得轻些。若在包龙图跟前耍伎俩,在开封府大堂上被供出来,到那个时候,可不是被叫去问话那么简单,该坐牢、该挨打,当时就可以判他了。
对于展昭出这个主意,玉堂立刻就嘲笑道:“不得不说,你明明是个聪明人,有时候也能天真到可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李亿那边都闷声不响,让我去全交代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愚蠢么?!”
展昭便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凭你自己的能耐,也没见你斗倒了李亿,还不是得指望包龙图帮忙?明明早说了能早解决,又何必处处提防呢?我就不信了:普天之下,就没有一个值得你完全信任的人?”
对此玉堂便笑了道:“跟衙门里面的那些人,你才打过几次的交道?你知道什么?让人家一诈就吓住了!能比的了我么?我从小到大,我去牢里就跟串门儿一样,套路都熟!半个月之前,大理寺有人给我带话儿,告诉我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再继续上告也没有用,叫我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还有上一次,审刑院副知院对我说,这案子上面已经定性了,就算把解同宝抓回来,也没有用。若不是我有自己的消息,可能还真就信了他们的话儿!还说什么‘完全信任’,在我这里,这事儿一辈子都不可能!
晚爷见着的脏事多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着?该说什么,不说什么,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来替我操心!至于说出多少来,等我跟包龙图见了面儿,看看再说吧。真能揪出来几个人,把李亿背后的靠山、党羽全咬出来,一网打尽,倒也好了!就算包龙图定我的罪,那也不怕!”
用玉堂自己的话来说,“舍得一身剐,敢把赵官家拉下马”,不诈一诈,如何探出来对方的底线?树上有枣没有枣,不试着去敲一竿子,还真难知道。因此玉堂打定了主意,趁着龙图问话的机会,需要跟他讲条件,好能为自己争点什么。
玉堂自己讲得痛快,这么一连串儿说出来,听得展昭皱了眉,连连摇头。这两个厮脚程快,这时候已经过了彩棚接壤的街道,走到了州桥夜市的附近。
因听见白玉堂“舍得一身剐,敢把赵官家拉下马”这一句,展昭便就提醒道:“当初若不是龙图求情,按照夏枢密意思,你的脑袋都已经掉了!多亏了赵官家心好,没太罚你,只不准你出东京城。怎么你还不长记性,还要在这里说大话,提什么‘拉不拉下马’来呢?!”
玉堂便道:“包龙图对我有恩情,我记着呢,以后肯定报他的恩,可是一码归一码!再说当初去求他的人,又不是我!以包龙图的风格,难道是‘挟恩要挟人’这种人么?”
对此展昭又提醒道:“是,当初是我去求的龙图,那我救的人里面有没有你?就凭这个,你是不是需要向我报恩?我的意思跟包龙图一样,你老老实实的全说了,这一笔旧账就算了了!”
玉堂立刻笑了道:“报你个屁恩!韩煦不是你的兄弟?怎么我把他救出来,你不说感激我也罢了,倒把出恩人的架势来,对着我龇牙咧嘴的?我欠你的?!”一句话驳得展昭道:“爱说不说随你的便吧,反正你在江湖上人称‘常有理’,无理也能绕三分。”
玉堂最厌烦展昭这样,明明在斗嘴上面他落了下风,非不认输,非得摆出一副“我不是输了,我是嫌你的手段低,根本不屑于和你斗”的高高在上的模样,败坏别人的兴致,少装一次又不能死!
成天对着这样的人,都把玉堂憋闷坏了,就想着有朝一日,他能出去南熏门,立刻就骑上一匹快马,连跑个三天三夜不停歇。
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是酉时三刻了。州桥夜市上吆喝成片儿,卖什么的都有。夜市最靠边上的,是一溜卖灶马、桃符、门神、迎春牌、行帖子的商贩。除了这些,也有卖《天官赐福》、《五谷丰登》、《财门钝驴》、《迎春接福》、《回头鹿》的,也有卖古今人物画像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商贩的脸上被冻得通红,开口讲话都带着白气。他们一面跺着脚,一面向来往的客人兜售。尽管天冷,数钱的时候,一个个脸上全都是乐的。
有人指着一幅道:“财神的给我来五套,我请回家去好好拜拜!”玉堂听见了纳闷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是‘财神’?”那人便大惊小怪道:“这个你都看不出来?瞧这个帽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