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时,已经有主管走过来,传话说道:“外面又有帮客人到了,是二官人亲自带来的人。”玉堂一听,急忙撇下那些帮闲,亲自去迎接。
只见玉堂的二哥白敬堂领着他的一班同僚,已经到了楼下了。这里头的好多人,玉堂都认识,少不得上前去行礼叙话。众人看时,这楼端的是好景致:
金盘佛手沁人,毫盏流光抹茶。阑槛钩窗看月小,翠帘半卷枕烟霞。案上狂素食鱼帖,壁挂渊明霜下杰。鸡鸣后园习骑射,黄昏高楼会豪杰。闲时焚香操古琴,醉后剑舞大风歌。雁翎腰刀常在侧,壁上宝弓能破甲。
众人看了一番后,都叠声夸奖。里头有一个便笑道:“这九郎到底是年龄大了,现在见了咱这些哥哥,也客气了。你小的时候,我来你家,不过用言语逗了逗,你就恼了,把拳头擂鼓似的打过来,唬了我一跳!”众人听见了这个话儿,一哄都笑了。
玉堂那边还不服,才待分辩时,老远二哥看他一眼。玉堂最怕的就是二哥,立刻把脑袋低下来,不敢则声。有人笑着评价道:“怎么老刘让九哥给打了?还伤得不轻?!这照这么说,九哥从小就擅长进攻!”
还有人道:“活该,谁让你嘴欠!好好的无故去撩拨人家,还以为人家能派出来使者,跟你去文斗呢?吃一个反击就知足吧。没让你老刘举白旗,算便宜你了!”
没过了多久,宾客就已经到齐了。筵席也全都预备好了,所有人都在等着呢,玉堂立刻吩咐开筵。众人看时,端的好筵:
满目里金盘银碟玻璃盏,盛异样菜蔬。一地里檀香案子银交椅,摆美食美器。霜红枫叶,
荷塘水寒。烟波淼淼无人迹,桥通天上人间。美人斜倚玉雕栏,石榴笑齿映日暖。
菊开热闹,一簇簇争奇斗艳。人人欢喜,帽边将奇花簪满。使女娇俏,把犀角杯满盛玉液。宾客风流,将白玉碗举来称贺。曲越雕梁,直上云霄婉转。腰舞水榭,缥缈似月宫仙娥。
玉堂当下巡看了一遍,除去诸兄面上的一干贵客,诸友因纯仁月前与程颢、程颐游学去了,不在这里。欧阳因为与左街僧录有约在先,也来不了。其他的那些,倒都齐了。
里面有尹继伦之孙尹玉清、尹玉辉兄弟,田绍斌之孙田韦、范廷召之孙范云、神卫右厢营都指挥使阚海、神卫右厢指挥使杨斌、指挥使武文成,龙卫左厢指挥使苏兴、邓禹,左藏库使石沫、神卫左厢指挥使潘阳、开封府推官周昕、孔目王安。其余的众人,不一一例举。
须臾入座,众人说几句应景的贺词,多是些滥俗的言语,玉堂不是太欢喜。因诸兄都在,太挑了害怕又得挨骂,玉堂只有低头忍受。
等到开席,上来的这些歌舞百戏,亦是无趣。小儿班首穿戴整齐,童音清脆一问一答的,说唱一些吉庆的言语,众人皆乐。一会又有杂戏,杂耍艺人扮的村村势势的,在那里扭,边插科打诨,讲些市井诙谐之语,众人拍手大笑。
玉堂一个高雅的人,跟那帮俗客坐在一起,就得陪着看这些东西,能怎么办?只好暂时将就将就,等熬走了几个哥哥再说。
过不多久,三哥、六哥陪要紧宾客的最先走了,还有好几个兄长在。在人群里面,他们无非讲些当下的邸报新闻,说些官场升迁的事情,谈论些最近的买卖行市。
诸友喜风流宴乐的,讲些教坊名伶,宫调耍令,时兴院本。喜筵席的,讲些美食美器。清雅的论些诗词曲赋。更多是讲些枪棒手段,军中乐事。
正在众人说话的时候,忽然旁边一阵喝彩。听时,原来是一个时兴的院本说唱,名字叫做《大唐三藏取经话本》,讲的是猴行者化身白衣秀士,保护唐朝玄奘法师取经,一路上降妖除魔的事。
一个闲人便说道:“早不知道,原来今天有这出戏!都听说了么?酸枣门外有一个憨子,因为这出戏入了迷,嚷嚷着要回家休了老婆,去花果山紫云洞寻猴王拜师学艺,学成了也跟着取经呢!”
另一个笑道:“都别看了,让他们赶紧停下吧!戏太好了,把众人看得都休了老婆,娘子们怎肯善罢甘休?怕是要成群结队去开封府闹哩!”众人笑闹着看完了这出,又开始说话。
一个继续议论道:“按上头相公们的主意,咱们的货品涨价的话,与蕃人的岁币不值钱,国家自然吃亏少些。”回他的道:“说一句实话:岁币那些钱是小头儿,用对蕃货贸里赚来的两三成,就足够了。如今禁军有一百二十万,豢养大军才是大头!供养大军,资银根本不够用。若加赋税,底下的人就要闹,因此赵官家烦恼。”
另一个加入进来道:“我朝商贸繁盛,税赋许多都出自商贾。官营那边,又有各样的茶场、官窑、织造、染院,再加上榷场、海贸,那么多去处都能来钱。跟前朝一比,分摊在农户身上的赋税,并不算高。我朝又以每户名下有多少亩田,来计算赋税,比前朝以人丁来计算,更为合理。只是纳税这种事,好比去鸭子头上拔毛,免不了鸭叫。”
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后,全都说道:“这些年征战,西北各路的赋税,常常有抵扣,连年无税也是有的。又赶上遭了几次的天灾,暂时免不了艰难些。我朝素以‘仁’治天下,增添赋税大概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