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
‘人精’们非但不会配合,而且会表面上配合变法,私底下故意浑水摸鱼。拐一个弯儿再回来,也是一样。换了件衣裳,还是这人,有甚裨益?”
那人遂道:“公寿此言差矣!新法至今施行了一年,成效已经不少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勤政为民者被提拔的不少;*****接连被罢黜。因为有这些前车之鉴,贪腐者敛手,为害者胆寒,何比不得商鞅、管仲?更何况仁政而治,变数难测,多有斡旋,怎可比秦之用强?”
张亢言道:“大鱼上钩,若生拉硬拽,脱钩便罢,情急下亦有拖走钓者的危险。猎者捕狼,挖好陷阱,备好刀叉,呼喝驱赶,围而不歼,引出其地,待狼筋疲力尽后,自然落入了彀中。似公等既知有狼,手持铁棒,喝一声跳出,与之搏杀,纵然一时杀灭数匹,而狼无尽,终难全胜。
十项只知方位,无有箭靶,人心浮躁,不知策略。乌合之众一通乱射,有何裨益?以我之见,当精简冗余,上下一统,因地制宜,顺势利导,循序渐进。武人用兵,尚且要运筹谋划,文人变法,怎可单凭血气之勇?”
一个言道:“人论十项,皆丝丝入扣,有理有据,逐条辨析,多有发人深省之处。公寿天马行空之论,请恕我实在不能苟同。以我之见,十项之美,令我辈叹为观止。范公若不是能臣,我不知朝中谁堪变法。莫非夏竦之辈可使?”张亢言道:“能臣能吏,以治世而论,非籍名声。”
有人又道:“公寿从没有见过范公,怎知他就不是个能臣?说话起来,那些难做的事情,范公做成的其实不少:主持修好了常丰堰,这件事自从唐朝李承以来,没谁能办到,偏他范公就做好了!治苏州水患、屯田久守,这些事情全都有成效。一个政绩显着的人,可不是那些单凭嘴皮子得来的名声!区区只凭十项文字,便可评价范公的为人,公寿真乃第一人也!”
张亢便道:“变法不是治水、治军,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做成。国家之大,必须要上下协同才行。底下人办得好不好,关系重大。范公怎么样我不清楚,底下那些人在干什么,对新政动了什么样的心思,我还是有所了解的。”
又一个言道:“平心而论,十项实好。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就,奸吏无所弄法。人无完人,事无完事。为了新政能顺利施行,多少人为它呕心沥血?不为扬名宇内,只求救拔苍生。公寿过于追究瑕疵,独不见美玉在侧。都依公言,那么天下无事可做。”
张亢回道:“范公此心,可尊可悯,我亦敬仰。然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地尚有巇隙,孰人敢称完美无罅?圣人张皇幽眇,补苴罅漏,却不是视鄙而不见,听恶而不闻,只肯夸好。众声喧哗,江河是也。寂然无音,投一石而徒见几圈涟漪,死水而已。”
又一个道:“新法十项完美无瑕,如月照千江,无所不映。公寿说的那些话,我从没见别人提出来过。难道说众人皆不如你?”
张亢便道:“月照虽高,能映千江,难道就没有乌云么?林间鸡雏,日则追逐嬉戏于山间,夜则蹲伏深眠于杈上,食有农夫供养,无忧无患,只见溪水甘美,野芳幽香,何以知青山大貌?鹰鸮日则高飞俯览山色,夜则察警山林险恶,捕食兽鸟,躲避敌患,所识怎是雏鸡可比。”
众人听了怒言道:“公寿无礼!我们便是死水、雏鸡,只你便是江河、鹰鸮。我们都走,莫误了张鸮大事!”言罢便纷纷拂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