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军。
本来瓜、沙和肃州凭借黑水河的地势,可以抵挡夏军的锐利,怎奈元昊又跨过黑水,在祁连山以西建黑水城,设镇燕军司,意思早已昭然若揭:一旦黑水城建好之后,就是党项大军渡河之日,到那时元昊除了正面攻打以外,黑水城那里,可以同时在北面侧击。野利遇乞守天都山,阻断南北的交通,可使瓜、沙与吐蕃不能结盟,其意如此。到那个时候,瓜、沙必然是岌岌可危。
贤顺自小儿母亲去世,由祖母抚养。他的祖母是沙洲汉人,每到年节,便要请出祖先的画像,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南而哭。祖母一遍遍告诉他,当年唐军去后,沙州军民如何在绝境之中,困守孤城十余年,城中粮尽,不得已方才投降了吐蕃。
自此唐人遗民沦为人奴,披发左衽,禁用汉语。日夜耕织,仍不免被蕃人吞其土地,夺其秋粮,掠其青壮。非但如此,蕃人劓刖其羸老,槊贯其婴儿。挖眼、刖足,弃之于野,抽筋、割舌,岂有缘故。又焚其室庐,赤地延绵五千里。陷地汉民,无不远怀故国,愿被皇风。
当年第一代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曾经作诗,道陷地之苦:
天下沸腾积年岁,米到千钱人失计。
附郭种得二顷田,磨折不充十一税。
今年苗稼看更弱,枌榆产业须抛却。
不知天下有几人,但见波逃如雨脚。
去去如同不繫舟,随波逐水泛长流。
漂泊已经千里外,谁人不带两乡愁?
舞女庭前厌酒肉,不知百姓饿眠宿。
君不见城外空墻遥,将军只是栽花竹。
君看城外恓惶处,段段茅花如柳叶。
海鷰衔泥欲作巢,空堂无人却飞去。
瓜、沙之地得来不易,边民不愿意再失二州,也不肯再失。然而做节度多年,曹贤顺也知,兵法云:“守城必有援军”。如今李元昊打下甘、凉,瓜、沙已经成了孤地,离国太远,非但不会有任何援军,周围还有许多食腐的秃鹫,一旦战事占了下风,趁火打劫的绝不会少。归义军虽然不怕死,到底甘、凉已经陷落,能守住孤地的希望渺茫,迟早还是会败亡。
瓜、沙这边,城中寺庙的许多经书,都是孤本,为免在战火中遗失,需搬运封藏。事到临头做这些事,怕乱人心,不如趁早搬去敦煌鸣沙山石窟之中,然后封藏。
一来,希翼神佛能庇佑瓜沙之地。二则将来几百年以后,或许汉军能重征河西,到那时人虽然已经不在了,这些宝物能重见天日,也是好的。然而经书佛像犹可以封藏,可惜曹贤顺没有办法找到个石窟,能够把瓜沙之地也封藏起来。
曹贤顺走在瓜州城内,街上行人依旧熙攘,城中军民都汉话汉服,眼前景物依然如前。城中有钱有势的人,察知了危机,已搬去高昌或宋地去了,剩下来的这些人,日子仍照过。
大仗之前,安静得好像没事似得。
作为曹氏第八代的节度使,归义军第十三代的节度,谁愿意让将近二百年的基业,葬送在自己手里呢?然而归义军比起来夏军,实在是军力相差太悬殊,这一场战事,凶多吉少,前景不妙。
有时候曹贤顺想着说,大不了一死,然而瓜沙之地那么多军民,远离故国,若再次落入外族手里,前路又该如何?唐时瓜、沙失陷的故事,犹在耳边,倘若再倾覆,这种情况不敢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重担就压得曹贤顺喘不过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