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与诺移赏都提起这事,诺移赏都则道:“宋人的主张,一向对边事待之以宽,然而实际收效甚微。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或许用威压成效更好。
万物负阴而抱阳,若不是大国故意有预谋,些微小乱没必要戳穿:一则叫边民有所畏惧,替大王扬名;二则那些人骚扰宋人的边民,倘若宋军讨伐时,他们或许还能投夏,打的他狠了,他们反倒投了宋人。那些小族没靠山,生死拿捏在我们手上,不怕他做大了掌控不了。既然如此,没必要阻塞了众人来投之路。”
诺移赏都这个话,正好中了元昊的心思。军师张元的主张是,攻城不如攻心。然而元昊不这么看:宋人一向是主张安抚,喜欢收买人心的。夏国国力远不如宋人,倘若也跟着他们学,主张全都一样了,谁还肯弃大取小呢?既然如此,还是用威压这条路,能见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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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忽然从东京有密报传来:宋人意欲报仇灭夏,起四路大军:北路是归义军节度使、敦煌郡王曹贤顺。西路是怀宁顺化可汗夜落隔,南路博州团练使王德用联合凉州的蕃部,四路大军,合围灭夏,得其国土,土地均分。元昊闻报惊慌,遂问张元。
张元回道:“乌合之众各为其利,主公休慌。于今使人携重金去宋人重臣家去说,叫宋军与潘罗支会盟之地设在盐州,则潘罗支可退。再使人去添风加火,言说王德用面黑身白颇类太祖,如此宋人必有人疑,此一路人马不足惧。
北路让野利遇乞引兵截断商路,曹贤顺担心赋税,必然退走。再去夜落隔处散布消息,说宋人意欲借起事为名,要驻军甘州,彼等自疑。”
众人一面调拨粮草,修武备战,等了数月,果然此事再无消息。密探回报:曹贤顺那里,需要从祁连山北迂回后方,经过辽国的地界,本来路途就不甚好走。正待起兵的时候,忽然报野利遇乞引兵截断商道,急忙去救,遂不能来。
说起来这个归义军,原有来历:唐末的时候,陇右、河西尽归蕃人,西北诸地,自轮海以东,神鸟、敦煌、张掖、酒泉,东至于金城、会宁,东南至于上卦、清水,凡五十郡、六镇十四军,皆唐人子孙,一朝亡地,朝廷弃掷。不得已辫发左衽,父子世代沦为戎奴。或田牧种作日夜耕织,或为人掳掠充作军卒。老弱妇孺无用之人,或挖眼,或砍断手足,弃之路旁自生自灭。
多年战乱,蕃人动辄劓刖羸老,槊贯婴儿,焚其室庐,杀其丁壮,其苦如此。沙州豪右张议潮不忍同族沦为人奴,联合粟特、吐谷浑部,聚众起事。到此时不单是汉民,西北各族早已不堪吐蕃人奴役,纷纷响应。
众人驱逐吐蕃,废十一税,克复瓜、沙,自己命名为“归义军”,废除吐蕃人酷刑,治下一应按唐朝体制。后张氏败落,张议潮孙婿曹议金又为“归义军”节度使,至此节度改为曹氏。早先归唐,宋时复又归宋。瓜、沙衔接西域,与宋人多通商贸,货贸赋税占六七成,断他商路如何不急?如此此一路退去。
潘罗支闻听与宋军会盟之地设在盐州,急忙称箭疮复发,不能走动,在家将息,实在不能成行。原来这盐州此地位置尴尬:宋军只要师出环、庆,不日即到,并不遇敌。潘罗支去,需绕路西夏,先与党项人杀个你死我活。能不能活着与宋军会合,尚且难说。
何况潘罗支已经听说,甘州夜落隔那个厮,一听说伐夏这样的事,立刻踊跃,急忙便要派军前来。据潘罗支所知,甘州夜落隔那个东西,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若凉州将大部的人马调去南面,西面空虚,夜落隔趁着东征的空儿,率领大军从凉州借过,鬼知道生能出什么事来!潘罗支身受箭创心又没傻,做什么让他们来占便宜。
宋军中又传王德用面黑身白颇类太祖种种言语,宋军无故亦退。既三路已退,夜落隔一路遂就罢了。因四路皆退,元昊遂对张元笑言道:“当初若不得先生,该当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