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高湛面带笑容,声音温和,不疾不徐道。
他年岁长于阿史那氏,也乐得对其多几分纵容和慈爱。
但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那便是阿史那氏不能危及他的毕生追求。
否则,他不介意用最残忍的法子将阿史那氏剥皮抽筋。
高家历代研究出了不少惨绝人寰的法子,有些他还没尝试过。
“除此之外,你有最大的自由和最高的尊位。”
阿史那氏柔顺的点了点头,主动扣了高湛的手。
作为联姻的公主,她知晓分寸。
再者说,这世上最不稳固的关系便是靠女子所维持的邦交。
突厥和北齐能休戚与共,本质上靠的还是利益。
她远嫁北齐,只能算作是一个讯号。
纱帐缓缓放下,春宵一刻值千金。
高湛这边新婚大喜,而胡太后的昭阳宫亦是夜夜笙歌。
荪歌倒有些不知该如何高湛和胡太后了。
将权势地位奉为神明,可偏偏又都不恋权,仿佛极致的快感才是他们一生所求。
和突厥联姻在前,北齐的边疆难得的平静,为荪歌争取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短暂时刻,让她可以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然后休养生息。
早朝之上,乌压压的跪了一片,殿内的柱子上还染着未干的血渍。
时隔许久,北齐的朝堂上再一次出现了自戕以示清白的臣子。
荪歌面不改色的坐于龙椅之上,轻嗅着空气中还未来得及散去的血腥味,波澜不惊。
无数人心中惊骇,疯癫难道真的是北齐高家一脉相承无法改变的秉性吗?
明君之相乍现,却也只是昙花一现。
可偏偏,无论是太宰段韶,亦或者是斛律光,或是兰陵王高长恭都无一人劝阻这突如其来的杀戮,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罪状列出,毫不犹豫的定罪。
哪怕有臣子愿意以死自证清白,都难逃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疯劲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今日数据已达标。”
“明天继续。”
“莫要觉得寡人滥杀无辜草菅人命,这些罪状寡人会命人贴在邺城,任人调查。”
“当然,寡人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自揭露,自弥补,寡人愿意酌情宽大处理,若表现良好,寡人也不介意既往不咎。”
若真要洞若观火明察秋毫,聪明谨慎爱惜羽毛如段韶都不一定能经得起推敲。
很多时候,制止和改变,比杀戮影响更加深远。
以杀止恶,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再说了,就算是她想简单粗暴一劳永逸的都杀了,那杀光之后,就靠着她身旁的寥寥几人去角逐天下吗?
此时的荪歌并没有发现,她为帝王时的模样深深受到了那位雄才伟略千古一帝的影响。
这世界,永远都不可能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另外,寡人欲封陆郡君为女侍中,正式参与朝廷政事,不知诸位臣工可有异议?”
秦汉侍中本丞相史,不过掌虎子、捧唾壶等事。
而晋以后之侍中,乃宰相也。
陆令萱从一宫奴走到了位极人臣这一步。
百官心中大惊,就连段韶都无法云淡风轻。
有胆子较大的官员,看着手执绢帛,立于玉阶之上,面目冷肃的陆令萱,心中忍不住哀嚎。
又是一尊大杀神,是谁说陆郡君最是敦厚善良?
传言不可信啊。
刚才一桩桩罪状,皆冰冷地出自于陆令萱之口。
叛贼的妻子,区区一个宫奴,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女相,这才是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空气中的血腥味就好似架在每一个人头脖颈间的利刃,让他们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朝廷重臣说杀就杀,大族之家说抄就抄。
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因为他们随口一句话不符合心意,就把他们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再说了,陛下刚刚说了,可自揭,可弥补。
能活着,谁愿意找死。
实在不行,还有太上皇。
虽说太上皇也荒诞任性,但只有恭维着,也不算是太难伺候。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大殿之中继续沉默着。
这点沉默,在荪歌眼中微不足道。
“默认?”
“既如此,那便就这么定了。”
“即日起,陆郡君就任女侍中一职。”
“寡人也不知明日的罪状会杀到谁,所以想自揭,想弥补的抓紧。”
荪歌带着陆令萱扬长而去。
朝堂之上,无数官员摸了摸自己汗涔涔的额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一刻突然有些庆幸,以前为非作歹时没有那么任性妄为,还有回旋的余地。
那被陛下用来开刀的第一批,实在是……
一时间,众人竟想不起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有心思活络,深觉看不到生还希望的官员,咬咬牙三三两两朝着太武殿走去。
一比较,他们突然发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