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自言自语的对象明显是吴文。
沈轻灵无声地叹息一口,转而落地,扣响了女人的门扉。
“谁!”女人惊惧不已,连忙高声问了句,“谁在外面?!”
“是我。”沈轻灵没有再刻意压低声音,“夫人,我有些话,想同您说,以感谢您的一水之恩。”
脚步声缓慢迟疑。
门最终还是开了。
女人端详着沈轻灵,过了会儿才说:“你们不是过路人,你们是专门找上门的。”
“是。”沈轻灵点了点。
“我知道终有这一日的。”女人眼角隐约有泪光,似乎是把沈轻灵误当做了什么人,“我女儿已经睡下,可否去外头详谈?”
沈轻灵自然应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院中,结果沈轻灵刚站定,就看到女人掏出一把匕首,想要通在自己的脖子上。
“夫人!”沈轻灵连忙飞身过去夺刀。
拉扯间,刀刃划开了沈轻灵的手掌。
但总归是制止了女人。
沈轻灵撕开一截衣摆,草草缠着手掌,又将匕首踢开,说道:“夫人何必寻短见?您要要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女儿该怎么办?她那么小,独自一人在这世上可活不下去。”
女人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痛哭不已。
哭够了,她才面带愧疚地望向沈轻灵,说:“抱歉,伤到你了,是我不好。”
“夫人言重了。”沈轻灵蹲在女人身边,将人扶起来,嘴里则宽慰她,“很多事并不是真的无路可走,夫人要看开些。俗话说得好,绝境逢生,对吧?我来,并不是为了要你或他的命,我是来帮忙的,是来搭救你们的。”
在沈轻灵的反复安慰之下,女人的情绪逐渐趋于稳定,也就开始吐露自己内心最担忧害怕的事。
她以为沈轻灵是吴文投靠的那个组织里的人。
言辞间,更是把沈轻灵当做了救命稻草,寄希望于沈轻灵出手挽救吴文,好保住吴文的性命。
巧就巧在,沈轻灵刻意引导着女人如此误会,又说自己隶属于另一个分堂,对吴文所做的事并不如何清楚,此番是来特意调查他的。
女人一听,又开始啜泣。
“我知道的,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外子常年与你们共事,迟早有一天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屋子,这院子,都是寻常官吏买不起的。要不是为你们做事,外子就是干一辈子的录事,也买不起。”
“可不管是杀人还是越货,外子都是受他上头那人的胁迫,他不敢的,每每夜里回来,他都睡不安稳,要整夜整夜地攥着我的手。”
“外子也说过,他没得选择。如果不照那人说的去做,那人就会把他的事挑破。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回头的机会。”
“哦对,外子还说过,他说很多事都是那人的意思,有的甚至不是教里的意思。您……您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教。
天日教?
沈轻灵略微蹙眉。
正是沈轻灵的这副神色,令女人误会自己猜对了。
她连忙说道:“我记得外子说过这事,他说他全都记下来,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寻来。”
女人连忙起身,转头回了屋里。
站在庭院中的沈轻灵陷入沉思中,手上的疼痛令她思绪越发清明,所想的东西也都更加缜密。
现如今李朝各地都有大大小小的教派,大多是隐在乡野,绝不抛头露面,少有与朝廷官员搅和在一起的。
除了天日教。
缙云县一事后,朝廷虽然一直在围剿天日教,可天日教经过几年的发展,早已在各地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扫除的。
答案,等女人捧着一本小册子出来的时候,摆在了沈轻灵的面前。
的确是天日教。
“他是如何说我们的?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快就猜出我的身份。”沈轻灵翻着那本册子,柔声询问。
女人捏着衣摆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外子最近一直很慌张,他说教里在清扫蛀虫,许多有过私心,或者犯了错误的教众都被杀了。”
联系到连环杀人案。
沈轻灵很难不将天日教与杀人案放在一起去想。
吴文的册子上写的都是年月日,以及姓名。其中姓名都是些沈轻灵并不认识的,应该只是吴文上头的那人让他去处理的天日教教众。
“只有这些吗?”沈轻灵又问。
“嗯。”女人点了点,说:“外子说,教里要是来了个通情达理的人,说不定愿意查明真相,如此他也就不会被牵扯其中。现在……现在看来是我们一家运气好,真叫我们等着了好人。”
看女人那欣喜的模样,沈轻灵倒有些诓不出口了。
月影斜照。
院子里瑟缩秋风直刮。
沈轻灵跺了跺脚,捏着册子说道:“夫人还知道些什么,请一定要直言,只有这样才能抱住你夫君的性命。”
这话倒也没说错。
除了天日教,吴文的性命当然保住了。
至于朝廷会如何处置吴文,那就得看吴文这些罪孽如何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