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莫如兰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沈轻灵的了。
她只记得自己开心得不行,妥善收好那海防图之后,又与沈轻灵聊了好些调兵遣将的学问,最后喊来手下端酒切肉,只喝了个酩酊大醉。
沈轻灵卸下了心头的一个大事,便也跟着喝酒,好不快活。
船行于水,一晃,便是半月。
跟在沈轻灵身边学了半月如何打仗的莫如兰此刻已经是变了个人,她更加稳重,更加内敛,也更加深不可测。
不过,在送沈轻灵下船时,倒是一如既往地漾着笑意。
而沈轻灵这头,一落地,转眼就上了马车,跑没影了。
扬州。
被沈轻灵惦记了几个月的地方。
防暑防疫那事沈轻灵后来给平娘去信问时,才知道的确是办成了,毕竟缙云运回去的宝贝实在有些多,又有官府帮衬,四乡八里的想拒绝都难。
可到了出名时,却不是沈轻灵出的名。
就为这事,平娘在信里嘀咕了好久,说任知州这人不咋样,趁着娘子不在,白捞一功劳,得了大贤良的名声。
好在沈轻灵也的确不为出这个风头,耐着性子说服平娘后,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扬州城门口。
任韶春三兄弟与邵英站得板正,在他们四人旁边,另站了两个半大小子。六个人翘首以盼地望着官道上,往来的车辆被他们打量了个遍,就是没瞧见自己想看到的人。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句:
“是不是那个!”
邵英眼尖脚快,蹭的一下就蹿了出去,抢在了头一个。
是以沈轻灵这撩开帘子,还没有抬头去看城门,就先看到了邵英那气喘吁吁的脸,以及身后一众奔跑欢呼的人。
“早就等着门口了?”沈轻灵干脆下了马车,嘴里打趣道:“邵大哥这身板是越发健壮了,看来在扬州的几个月没耽搁,不像我,出门在外不好操练,骑马桩都有些生疏了。”
“二娘子!”
杜冯和君吟两个小子蹦的老高,嘴里吆喝着,眼睛黝黑发亮。
任韶春三兄长则跟着一本正经地向沈轻灵一礼,除却表示自己的敬意外,也是在待他们父亲行礼。
“这么客气?”沈轻灵挑眉。
她被簇拥着往城门口走,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回家了。
眼下她总算是回家了。
邵英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二娘子您瘦了、黑了。”
“真的吗?”沈轻灵抬手左看看,右看看,故意噘着嘴说:“我自个儿倒是没觉得,估摸着是在塞北的烈日太过耀眼了些吧。”
“不黑。”任韶春连忙宽慰她,“哪里黑了?邵英胡说八道,二娘子一点儿也不黑,只是长高了许多,看着比以前活泼了些。”
一行人笑闹着入城,惹得沿途不少人侧目。
这会儿平娘在家里已经准备了好一桌佳肴,得知沈轻灵回来,周琅环立马就奔到了沈家,连手里的账本都忘了搁下。
四周围着沈轻灵的,无不是眼眶发红,如映秀毓香这样爱哭的,眼泪汪汪,流个不停。
大家都知道了出雍关的事,自然知道当中的凶险。
“姐姐往后可不能那么不要命了。”周琅环矮在沈轻灵怀中,泪眼婆娑地埋怨:“那几日平娘一入夜就做噩梦……”
平娘赶忙制止周琅环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二娘子放心。”
沈轻灵回神一把握住平娘的手,抬高贴在自己脸颊处,声音温和地说:“是,往后我不会那么拼命,我想要的东西,已经种下了种子。”
夜里这顿,沈家吃得欢声笑语。
到翌日,任夫人急忙递了请帖过来,请沈轻灵上门做客。这厢去了任家,隔日又是上官家的仆从过来邀请。
连轴转了将近四天,沈轻灵这沈家家门前,才总算安静下来。
一闲下来,她也就有了想事情的时间。
平娘端着笋丝白玉汤进屋,偏头看到沈轻灵在涂涂画画什么,便多嘴问了句:“二娘子,你这画的,是黄河?”
“嗯。”沈轻灵点头,将画纸往平娘那头挪了挪,说:“平娘帮我看看,可是有哪儿不对?”
接连画了十来副,怎么画,沈轻灵都觉得不对劲。为此,她跑了城内好多家书铺,想着找些时下的水运图瞧瞧,却没能找到最新的。
“不对?奴婢可看不出来。”平娘歪着身子看了眼,小心翼翼将汤搁在桌上,为难道:“奴婢只知道黄河前年改了道,听说那年水运图就发了三次,此次都有不同呢。”
改道!
对,改道!
沈轻灵猛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哎哟,二娘子您轻些。”平娘赶忙伸手去拦。
“嘿嘿,没事,多谢平娘帮我忙。”沈轻灵站起身抱着平娘转了两圈,接着飞也似的往屋外跑了。
她在画图时,光想着黄河改过道,回忆着将来决堤的堤口是在哪儿,又或者是去算那官员的贪墨抠自那一处,偏偏忘了前年黄河改道换了三茬官员。
贪腐是早就被揪出来了的。
然而官家一面揪,还真就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