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秉义不是能撒谎的人。
一问之下,沈轻灵才知道,跟着李彧来的还有七皇子李章。
李章的母亲是官家颇为喜爱的沈淑仪,且李章从小养在皇后膝下,若不是李彧这个四皇子一直迟迟没有出宫建府,李章恐怕现在已经封王了。
想比崇拜太子的李彧,李章从小便与太子不合,每每在学业骑射上胜过太子,都会再从皇后处讨赏,以炫耀自己。
官家宠他,便由着他这般胡闹。
只是从前李章胡闹,也只在汴京,少有出来的。最关键的是,官家一向信任李彧,为何遣李彧来扬州之后,还要再派个李章?
“柳修武在李章随行的侍卫中。”
任秉义回信的末尾,还告诉了沈轻灵一个令她十分吃惊的事。
邵从看沈轻灵脸色陡然苍白,不禁蹙眉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刚才任知州嘱咐我不能看,我可没看。”
柳修武是失踪了的赴考考生,柳修文更是周游数年,就为了找他,可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李章的帐下?
如果说柳修武早就成了李章的门徒,那么从前柳修武当街胡言乱语,是否是李章授意?那些话是李章让他说的?
如果一切真是计划好的——
那么也就是说,从元德三年起,李章之流就已经在筹备夺嫡了。
越想,沈轻灵越觉得背脊发凉,以至于薛玉进雅间许久了,沈轻灵都没回得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薛玉神色关切地问。
“不知道。”邵丛早知道薛玉要来,所以没有意外,在出门时,还特意将雅间的门给关好了,“我身上还有事,先出去了,你若是想要吃什么,尽管叫福叔或者小二,不用客气。”
薛玉摆了摆手,“不必了,多谢邵二郎。”
沈轻灵从思绪中回神,瞥了落座的薛玉一眼,问道:“为何你不告诉我,李章也来了。”
敢直呼七皇子名讳的,估计也就沈轻灵一人了。
大概是沈轻灵的脸色实在太糟糕,薛玉都没注意到她的称呼,而是面带忧虑地说:“可是出了什么差错?七皇子的确来了,这不是你没问,所以我才没说……”
的确,薛玉对沈轻灵从来都是有问必答,只不过这次沈轻灵没细问,他也就没一五一十全抖出来。
“杜家女眷没被带走。”沈轻灵指了指隔壁,“杜家女婿现在就在隔壁雅间喝酒,听他说,他娘子打算进京告御状。”
“怎么会?!”
薛玉也吃了一惊。
“如此妇人之仁,必会留下祸患。”沈轻灵揉着额角,面容不耐地继续说道:“就从前四皇子处理事情的风格判断,所以我才会猜,有与四皇子地位等同的人在扬州做决策。”
李章这个小混账。
但凡能给太子使绊子的事,他都乐于插手。
“四皇子临行前,明确说过要将杜家人全部押去汴京……没想到七皇子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唱反调。”薛玉明白杜家女眷没被带走的严重性,脸色铁青地起身说:“不行,我现在就去把人带走。”
沈轻灵将他拉回来,无奈道:“等你现在去,只怕人早就走了。刚才阿从出去,就是带人抓人去了,你放心,杜家一个人都别想跑。”
薛玉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尽管沈轻灵不想怀疑薛玉,可人是会变的,以前他追随李彧,不代表现在会追随,有些事她必须要亲自再三确认。
只有确定薛玉不是李章的人,沈轻灵才敢继续往下说。
“我曾做过一个梦。”
前世的巫蛊之案中没有赢家,如果非说有的话,那就只能是李章。
元德十年,六月初三。
大雨接连下了十来天,雨水将皇宫的地冲刷得格外泥泞,两个小太监在福安宫的玉阶前,发现了一个刻有官家生辰八字的木人。
当天,整个皇宫戒严。
白天皇宫人来人往,谁想在福安宫前埋东西,那都会被看到,所以埋木人的一定是夜里来的。然而就官家自己回忆,他夜里只召过寿王入宫,除此之外,闲杂人等连靠近都别想在夜里靠近福安宫半步。
嫌疑一下子就到了李彧的身上。
起初官家为了给李彧和沈轻灵机会,特意将查案的重任交给了沈曾,岂料沈曾一入局,其门徒学生就出了差错。
朝堂风云骤变,一时间人人自危。
彼时司天监少监冉崇文向官家禀报,说木人乃是巫蛊之术,目的是诅咒皇帝,使皇帝短命,若要破此巫蛊,就得找出施术之人,斩草除根。
官家大怒,开始亲自彻查皇宫内外。
可汴京城里的这些人,谁又真经得住查?由巫蛊之案牵扯出的,多达十来起贪腐案,更有不少人吓得直接在家中上吊自杀,以求保全家族。
最终几个皇子中,老二老三被贬为庶人,老四锒铛入狱,老五发配岭南,老六惊惧之下自戕于福安宫前。
幸免于难的无不是幼子稚童。
这当中,李章是唯一一个成年封王了,却留在汴京的。
然而沈轻灵没有怀疑李章,无他,抚养李章长大的皇后被卷入巫蛊之案中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