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衙阶下,左边这尊大石狮子前。
杜承余带着五六个家丁,将邵从和任韶春堵在了府衙门口,正对着他们大肆奚落。如果不是沈轻灵提前招呼了他们,那沈轻灵到的时候,杜承余只怕已经躺倒在地上了。
“怎么?杜小郎君这是要当着府衙众吏的面,当街生事?”沈轻灵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任韶春后,回头去看杜承余,“听在下一句劝,您这在外啊,还是谨慎行事的好。若是大庭广众之下与人动手,可是有失身份的。”
前几日被训斥的场景历历在目,以至于杜承余现下看到沈轻灵就有些发怵。
只是他转念一想,自己这是过来出钱买东西的,且是在府衙里头,还能怕一个破落小娘子不成?当下便挺直了背,回道:“怎么?这府衙是沈小娘子您开的?只许您来,旁人都不能来?”
这时候府衙门口其实已经聚集了不少买主,旁人畏惧杜家的财势,所以大多不靠近,只远远地站在对街口观望这边。
衙役们数着点儿出来宣读今日参与竞价的铺面,随后招呼所有买主入府衙的宅务厅落座。
卖家也都被请到府衙里。
与买主不同,卖家们通常会躲在幕后,等着价格落定之后才出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便算是完成了一桩买卖。
沈轻灵领着任韶春与邵从坐在宅务厅的角落里,然后掏出了来时在路上买的炒花生,边吃边看衙役将地契一张张铺开。
“你早就知道杜承余会来?”邵从附耳叽叽咕咕。
任韶春也跟着小声嘟囔:“二娘子,从弟还没招摇几下呢,杜承余就来了,难不成他今日是奔着你来的?”
对面杜承余坐得笔直,目不斜视。
但沈轻灵知道,杜承余的余光一直在看她这个角落。
“我知道他身边有人记恨我。”沈轻灵咔的一声捏开一颗花生,将两枚花生仁一左一右分了,嘴里继续说道:“那日在云烟阁中,我当众扫了他面子,他只会更加容易被挑拨。”
后来跟踪沈轻灵到客栈的那些人,十有八九也是杜承余派的。
“晨时我既然让你招摇过市,那他的那点手下就肯定会告诉他,如此一来,他必然不会缺席。”沈轻灵又剥了颗,随手放在了邵从掌上。
不多时,邵从手里已经堆了好些花生仁。
“你光剥不吃?”邵从咔嚓咔嚓吃得极香,吃多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要不我自己剥吧,你这代劳多麻烦。”
沈轻灵转手剥去任韶春那儿,耸肩说:“我买来就是练练手指的功夫,不在吃。不过你可以品品这花生的味道,到时候告诉我你的感想。”
前几间铺子很快就敲定了买主,价格比外头低上许多,也算得上是公房的一点优势。
等到严恪那一间铺子出来时,沈轻灵动了。她抬手便喊了个一百两,直接在初始价格的基础上,翻了两番。
四周哗然。
连任韶春都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忙掩唇道:“二娘子,过了,过了,这价格杜承余只怕不会跟。”
那厢,端坐在前排的杜承余的确没有要跟价的意思。而且,杜承余身边的家丁附在他耳边,似乎是在给他汇报什么。
沈轻灵无视任韶春与邵从的表情,从容地掸着袍子起身,一副要过去签字画押的样子。
“这价格也太高了吧?”
“你们可见过这小娘子?看着面生呀,是谁家的女儿?”
“先前小娘子不是在府衙门口与那杜小郎君起了冲突嘛,这会儿只怕是想要一锤定音呢!你看她都打算起身过去了,这是势在必得啊!”
一旁的买主们窃窃私语。
被议论的沈轻灵笑着环视众人,抱拳道:“届时还望诸位赏脸光临。”
看沈轻灵大方回答,买主们便跟着寒暄起来,有的问这铺子将来开做什么,有的则是问沈轻灵家世,想刨根问底一番。
衙役们也乐得看热闹,并不急着落定。
“是开酒楼。”沈轻灵笑眯眯的,有问必答,“在下是外乡人,并无显赫家世。将来在扬州落脚,还要仰仗各位……”
她生得美,待人又如沐春风,一时间,除了那稳如泰山的杜承余之外,场上无人不对她笑脸相迎。
“慢着!”
杜承余总算开口了。
堂上衙役一愣,接口问道:“杜小郎君,可是有什么事?”
“什么叫什么事?你这锤子没落桌,她也就还不算拍下了那铺子吧?既然她出一百两,那小爷我便出一百一十两!”杜承余冷声说道。
嘁——
不少人不屑得嗤出了声。
沈轻灵这一出手便是一百两,阔气大方,结果为了找茬而来的杜承余居然在压价时才压十两,着实是让其他人分外鄙夷。
“杜小郎君这是要跟在下抢东西吗?”沈轻灵负手而立,略微偏头去看他,“可我今日是要定了这铺子,就是不知杜小郎君手头能支配多少银子?”
被问得一懵,杜承余立刻反驳道:“你以为我会中计吗?你若想再出价,你就得拿出抵押的银钱来!你这外地人岂能与小爷我相提并论!”
倒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