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修文的确有急事。
这几年他周游在外,可以说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寻他那位大哥,等回到扬州城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大哥那些旧友处去打听,为的,就是不落下任何一点可能。
毕竟他家中父母年迈,若再找不回大哥,只怕两位老人要抱憾而终了。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番周折之下,柳修文经好些人点拨,得知扬州府衙里有人知道大哥的近况。岂料他这前脚赶去府衙,想通过使些银子与那吏人套近乎,就被府衙的衙役给赶了出来。
说什么……
府衙里有大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偏偏柳修文这前脚刚被赶出来,后脚就瞧见沈轻灵闲庭信步般从府衙里走了出来,且还有任家三郎随行在侧。看那任家三郎的脸色,显然其对沈轻灵恭敬有佳。
柳修文回到医馆里是彻夜未眠,最后百般无奈,只能觍着脸来求见沈轻灵。
平娘得了沈轻灵的吩咐,下楼将柳修文引上客房,临了还低声提醒他:“二娘子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柳大夫你若是有什么事,进去了开门见山便是,二娘子能帮定然会帮的。”
此刻任韶春已经躲去了隔壁映秀与旷余香坐在的房间,故而客房里只有沈轻灵一人。她正襟危坐,略抬着下颌,眼神随柳修文进屋而带上了点点笑意。
“柳大夫所为何事而来?”
少女故意带着几分质问,硬是将柳修文给问了个大红脸。
毕竟,扬州城门口,柳修文是以一副避祸的态度匆匆离去的,现今他不仅回了头,还有求于沈轻灵,可谓是将这薄脸皮给丢尽了。
“还请沈二娘子恕罪。”柳修文打袖作揖,恳切道:“听闻沈二娘子能自由出入府衙,还请沈二娘子帮忙,打探一下在下兄长的近况。”
兄长?
沈轻灵脸上调笑意味渐散。
不说那些她主动找上门的麻烦,单看柳修文这一桩,就已经足够突显出怪异来了。
这一切都在印证一件事,即自重生起,旧时那些与她相关的人,也在随她来到扬州而浮出水面。过去看似是巧合的相遇,其背后可能是一桩又一桩的阴谋。
当年柳修文的大哥为何会当街拦住她,然后说出那些古怪的箴言?
邵英在扬州又到底遭遇了什么,以至于邵从不得不远走塞北,入伍避难?
旷野一案真的只是一起蓄谋栽赃的命案吗?为何周琅环对周家的掌控远超常人的想象?
还有薛玉、粮仓案、萧齐月、莫如兰……
麻烦的事接踵而至,可沈轻灵至今未能从中窥得一星半点的真相。
“在下的兄长柳修武……他是在承德八年时,赴京参加贡举时失踪的。”看沈轻灵不为所动,柳修文便耷拉下眉眼,娓娓道来,“兄长许是想省些盘缠,所以一路都没有去馆驿留宿,只在郊野处落脚。刚开始还有不少乡谊见过他,他也时不时会传些信回扬州。”
真正让柳修文意识到兄长下落不明的,是开贡举前的几天。
彼时贡举士子都需要在礼部落册,同行同乡大多都在同一册上,几个与柳修武相熟的人有心留意,却并未发现柳修武的名字,这才在写信回家时,顺带提及一二。
其后,柳修文从乡谊处得知兄长并未去礼部落册,又月余都未见到兄长回信,这才紧赶慢赶地收拾行李,匆匆赶往了汴京。
一去,便是好几年。
父母盼啊盼,到底没能盼回柳修武,于是只得先唤回二郎,也算有个儿子相伴晚年。
“你是说,府衙里有人知道柳修武的去向?”沈轻灵截断柳修文的回忆,问道。
柳修文点了点头,说:“当年在汴京的几个乡谊曾见过一吴姓书生与在下的兄长有过来往。这几日在下回到医馆,再去联系那些旧人时,他们说那吴姓书生现如今是扬州府衙的法曹大人。”
“你找他?”沈轻灵有些不懂柳修文为何到客栈来找自己,“若府衙不给进,那你大可以去这吴法曹的家中等候,何必来我这儿。”
闻言,柳修文苦笑一声,坦白道:“去了,若不是发现法曹大人几日不归家,在下也不会冒险去府衙门口求见。可如今府衙里像是在办什么大事,如在下这样的闲杂人等别说进去了,就是在门口徘徊,都要被揪起来问询一番。”
沈轻灵听到这儿,知道柳修文大概是看到自己出府衙,才巴巴赶过来的。
“家中老母病危,若能尽快找到兄长,也算是了了她老人家的一桩心愿。”柳修文说得双眼泛红。这些年他四处奔波,最终却只是一场空,叫他如何甘心?
“法曹吴云生,扬州人,好像是同进士出身。”隔壁的任韶春找映秀借来纸笔,嘟嘟囔囔地写下自己记得的讯息,“几年的?好像是承德九年。初时为……钦州,对,钦州助教,后迁扬州法曹。”
写完,任韶春递给映秀,让她去交给沈轻灵。
这厢沈轻灵还在斟酌柳修武失踪代表着什么,映秀便叩门而入,将叠好的纸递到了沈轻灵面前。沈轻灵拆开一看,看到任韶春那如狗刨的几排大字,不由地闷笑出了声。
“沈二娘子?”柳修文久等不到沈轻灵的回应,自是